“顧萌萌!你有種!”
“啪——”
厲楚恆低吼一聲,一拳揍在方向盤上,眼裡的火光迸射出來。
見鬼了,厲楚恆到底把車開到哪了?這黑咕隆冬的地方是哪裡?小巷?弄堂?
她身上還穿着抹胸裙,連件外套也沒有,夜風吹來冷得她有些發怵。
腳上踩着八釐米高的高跟鞋,只能出去攔出租車了。
顧萌萌搓着手摸索着走出黑漆漆的小巷,邊走邊尋思着大馬路在哪邊時,一道車燈的強光忽然射來,緊接着是急剎車的聲響。
“砰——”
顧萌萌根本來不及跑,整個人被撞得摔在地上,長襪擦破,鮮血從膝蓋和手肘汩汩而出,疼得她差點叫出來。
該死,她都沒注意有車。
頂級奢華的房車上衝下一個男人,走下來就衝她罵罵咧咧,“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啊,在路上你橫衝直撞什麼。”
怎麼會有這麼無理的司機。
她今天是倒什麼大黴了,先被厲楚恆甩下車後被車撞。
“你開這麼快做什麼?!都不看看旁邊有沒有人嗎?”顧萌萌氣得坐在地上理論,擡起頭一瞬愣住了,這司機……不是那天在幼兒園見到的餘羣嗎?
跟在楚世修身邊,卻聽從他未婚妻樑暖暖的人。
她記得清清楚楚。
這麼說,車上坐的是……
顧萌萌看向亮如白晝的車燈,臉孔一片煞白,連身上的痛楚都忘了。
餘羣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見到顧萌萌也愣了下,“你……”
這女人怎麼這麼眼熟呢?
餘羣麻利地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藉着車燈的光和坐在地上的顧萌萌比較着,不禁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你不是……”
照片從他手裡掉落下來。
顧萌萌看得清清楚楚,是她初一那年拍的照片。
“怎麼了餘羣?打發點錢就是了。”房車後面的車窗被按下,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嗓音,“世修喝得太醉了,很不舒服,趕緊回家。”
是樑暖暖的聲音。
車上坐得果然是楚世修和樑暖暖。
今天……他們訂婚。
老天在和她開玩笑麼?在楚世修訂婚的這一天,她被他的車撞到。
“知道了,樑小姐。”聽到樑暖暖的聲音,餘羣趕忙應了一聲,來不及撿地上的照片就去扯顧萌萌,口氣囂張地道,“你要多少錢?拿了趕緊走人!”
“嘶——”
他的動作粗魯不堪,扯到她胳膊上的傷口。
“放開我!”顧萌萌疼得站都站不穩,被他硬扯着站立頓時痛到了骨子裡,不禁氣憤地道,“拿開你的髒手!”
一頭黃毛的餘羣被罵得來氣,恨不得想揍她一頓,“你他~媽~的罵誰?!不識好歹——”
“到底怎麼回事?”房車的車門被推開,一身蕾絲白色婚紗短裙的樑暖暖從車上走下來,露出纖長的雙腿。
在見到顧萌萌的一瞬,樑暖暖漂亮的眼裡閃過一抹錯愕。
下一秒,車燈被她關掉。
這種着急的動作看得顧萌萌想笑。
就這麼怕楚世修把她認出來嗎?
關掉車燈後,樑暖暖纔像鬆了口氣,眼神輕蔑高傲地看向顧萌萌,“既然這位小姐不肯善罷甘休,餘羣,你跟她去警察局一趟,我先開車回家。”
“是,樑小姐。”餘君畢恭畢敬地應道。
顧萌萌始終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樑暖暖,只有臉色格外蒼白。
樑暖暖又深深地瞥了一眼顧萌萌才坐回車裡,啓動車子緩緩開始。
後面的車窗沒有關上,楚世修穿着一身白色燕尾服垂頭坐着,儒雅英俊的臉龐因爲喝醉而有些泛紅。
顧萌萌看失了神,呆呆地盯着他,身子僵着一動不動。
房車與她擦肩而過的一瞬間——
楚世修用手按着眉心擡起頭來,似乎想要關窗,一雙微眯淡漠的眼在見到她的一瞬間震驚地睜大,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顧萌萌沒想到楚世修會突然轉過頭來,一時也怔住了,腦袋裡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他。
“萌萌……”
她聽到他天生溫柔的嗓音在夜風中響起。
小心翼翼的,輕輕的,被風一吹就散。
顧萌萌身子猛地被身旁餘羣狠狠一推,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被推進轉彎處的弄堂裡,疼得她骨架都快散了,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被車撞的時候沒有哭,現在反倒哭了。
“不許說話!”餘羣警告地瞪着她。
“萌萌!”
楚世修急切的喊聲不斷傳來。
顧萌萌幾乎想答應了,冷風吹進傷口刺骨痛意讓她止住聲音,她太狼狽了……
狼狽到……開不了口。
“世修你喝多了。”樑暖暖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耐着性子說道,雙眼緊緊盯着後視鏡。
看到楚世修根本沒聽進她的話,幾乎想推開車門下去,樑暖暖不禁加快速度將房車駛了出去,脣邊艱難地掛着溫和笑容,“那人不是顧萌萌,你看錯了。回去好好歇會吧。”
“她是萌萌。”楚世修從車窗探出頭去,剛纔的地方只剩下漆黑一片。
一切真得像幻影一樣。
那張蒼白的臉彷彿是他醉酒後臆想出來的。
真得是他的錯覺麼?是他太想念了?
不可能,那一定是萌萌,不會錯,楚世修一手按在車窗上,“停車”兩個字幾乎就要說出口。
“世修,明年的今天你也會陪在我身邊嗎?”樑暖暖忽然笑着說道,騰出一隻手豎起來,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清晰地印證着他們兩人的關係。
樑暖暖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從不刻意去排斥楚世修心裡顧萌萌的地位,但她知道怎麼樣才能觸動他心底的柔軟。
他和她已經訂婚了。
按在車窗上白皙修長的手果然頓住,慢慢收了回去,楚世修勉強勾了勾脣,露出一抹笑容,溫和地保證,“會,每一年都會。”
路兩旁的風景迅速倒退。
如時光一模一樣,白駒過隙。
那一年,在幼兒園臺階前小女孩點燃仙女棒,鄭重其事地對他說,“好,以後阿修的生日我都陪。”
想起來,那麼遠……又這麼近。
那一年他度假回來,顧氏公司宣告破產,顧家家破人亡,顧萌萌……不見了,他整整找了九年,等了九年。
他整整找了九年,等了九年。
可一直到他訂婚,他還是沒能找到她。
萌萌,你究竟在哪裡?
還……記得他嗎?
千萬……別把他忘了。
還在和楚世修相視的那一眼沒清醒過來,顧萌萌人已經被餘羣逮到了附近的警察局。
兩個值班的警察懶懶地看着他們,視線最後落在渾身是傷的顧萌萌身上,一臉自以爲了然的神色,“怎麼着?告這男人劫財啊還是劫色?!”
顧萌萌冷冷地睨了餘羣一眼,“他不配。”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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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羣大罵一聲,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疊什麼證件丟在警察的辦公桌上,“警察同志,是我要告她!不是她告我!”
“……”
“我要告她橫衝馬路,撞上我家少爺的車!”
“……”
她故意用血肉之軀撞他們的車?當她有病麼。
顧萌萌無語地看了餘羣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到邊上的椅子上坐下,準備等餘羣是非黑白顛倒再說話。
警察局,她不止來過一次。
爸爸出事的時候,她跟着舅舅第一時間來保釋,可是不讓保。
沒幾天,爸爸被檢查機關帶走,再之後就入獄了。
媽媽失蹤的時候,她跟着舅舅來報案,沒多久,警察局通知道她們,發現了她媽媽墜樓自殺的屍體。
警察局。
是個不詳的地方。
是她九年前噩夢的起源。
“喲,餘先生是楚家的人啊,快快快,坐坐坐。”
兩個值班警察突然大聲高喊起來,看過證件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站起來就拉着餘羣坐下,“來來,抽根菸。”
餘羣衝顧萌萌得意地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讓你不識相。”
顧萌萌反感地轉過頭。
狗仗人勢的東西。
“小姐,你撞壞人家車子可是要賠的啊,橫衝馬路是你不守交通法在先。”
兩個年輕的值班警察顯然不準備放過她了,站到她面前凶神惡煞地道。
“……”她就說警察局是個不詳的地方。
是她被車撞得到處是瘀傷,反過來還要她賠償。
可惜人在屋檐,不得不低頭,誰讓她背景沒楚家大。
“是他們在黑漆漆的路上開快車,絕對超過那條路上的時速,”顧萌萌耐着性子說道,“而且你們連肇事車都沒看過,就認定我要賠償?”
那輛車估計連漆都沒刮掉吧……
賠什麼?
緊急煞車費啊?
“楚家會冤枉你一個女孩子?”值班警察一臉不屑,另一個跟着附和,“可不是,楚家在c市可是財雄勢大,能貪你那一點錢?”
餘羣坐在一旁蹺着二郎腿抽菸,一邊添油加醋,“就是,一點錢而已,隨便賠個三十萬行了。”
“三十萬?!”
顧萌萌錯愕地看向餘羣,“你腦子被槍打了?”
受傷的是她,憑什麼讓她賠錢,還三十萬?怎麼不直接去搶!
“他~媽~的!”餘羣激動地站起來,指着她衝警察喊道,“警察同志,她恐嚇我!”
她這算哪門子恐嚇?
“餘先生別急別急,我們這就把她關拘留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