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月逝之殤(一)

徐徐晚風中,小月緩緩的坐起身。小心翼翼的將我僵直的身子放平。

掀掀嘴角,她露出一抺得意的笑容。依然掛在臉頰的淚珠在月光下閃耀着晶瑩的光芒。“郡主,你不知道吧?小月會點穴呢!本來,是翎公子教小月爲郡主止痛的。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我隱隱有些明白她想幹什麼了。強烈的恐懼襲上心頭,我拼命的想要扭動身子衝開穴道。可是,全身上下麻木的一點知覺也沒有……

我瞪大雙眼死死的盯着她,想狠狠的罵個這傻丫頭,想命令她解開我的穴道,想告訴她我不需要她的捨命報答……

想……

可是,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任眼中的淚水狂流不止。只能任嘴裡發出唔……唔……的低泣聲。

小月別過眼,對我的眼淚視而不見!她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將我拖入路邊的草叢中。像我們掩藏暗影一樣,扯來一些雜草蓋在我身上……

忙完這些,她緩緩地在我身邊蹲下。拔開我臉上的草屑。指尖輕輕擦拭我臉上氾濫成災的眼淚。彎彎嘴角,綻出一個悽美絕豔的笑容。柔聲的低喃。“小月終於想到……報答郡主的方法了。那就是……用小月的命……換郡主的命!”

她緩緩吸口氣,接道:“小月知道!以郡主的性子,是斷然不會答應小月這麼做的。所以,小月纔出此下策!”

“記得郡主說過!人能活着,本身就很不容易了。所以趁還活着的時候,就儘量對自己好一點。所以!郡主你……一定也要對自己好一點!不要……不要因爲小月的離開而自責難過!因爲那樣,小月就算在地下也一定……一定會很傷心的!”

“好美的月亮啊!”她仰着頭,看着空中隱於雲後的圓月。柔柔的聲音隨風飄遠。“其實…小月也好捨不得離開郡主啊!”

晶瑩的淚珠順着她仰起的下巴。一滴滴滑落下來。滴在我身旁的草地上。如清晨純淨剔透的露珠。一顆顆,一粒粒,在草葉上打着轉……

然後,緩緩滑落,融入塵埃。

許久,她低下頭!伸手擦掉臉上的淚水。擡頭看了眼已近在眼前的火光。再也不看我一眼!從地上撿起刀。轉身向崖邊跑去.清冷的月光傾灑在淡黃色的纖瘦身影上。拉下一道長長的暗影。使得迎風而顫的身影更顯盈弱。

我從沒有像這一刻憎恨該死的郡主身份。憤恨自己的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小月瘦小的身影漸漸跑出我的視線。

清風吹過,身邊的荒草發出沙沙的聲響。我圓睜着痠痛的雙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小月離去的方向。心中仍存有一絲僥倖。也許,一會兒楚雲或是翎質就到了。也許,暗影已經醒了,他馬上就會趕來了……

我在心中一遍遍默唸着我所能想到所有的神仙名字。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聖母瑪麗婭……

不管是誰!求你們救救小月!

還不等我祈禱完,周圍便漸漸被大片火把照如同白晝般明亮起來。耳邊也開始喧譁。似有很多人的呼喊聲。隱隱聽到有人大喊:“在那裡!璃陽郡主在那裡……”接着,便有更多的人向崖邊跑去。

我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丫的!那麼多神仙,沒一個靠得住的。

耳邊的人聲越來越嘈雜。我屏氣凝神試圖探聽小月此時的狀況。待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過後,終於漸漸安靜下來。隱隱聽到一個粗獷的男聲略帶遲疑的問道:“你……就是璃陽郡主?”

小月輕顫着迴應:“對!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男子似呆愣了片刻,旋即低聲道:“卑職豐都守城呂毅,奉太子殿下之命請郡主回宮。還望郡主莫要讓屬下爲難……”

不等那人說完,就有另一男聲不耐的打斷他。粗聲道:“大哥!何必跟她如此客氣!她就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直接帶走不就得了。”

“秦仁!不得放肆……”叫呂毅的男子沉聲喝斥道。那人低聲嘟囔了兩聲便沒了聲息。

聽到這裡,我稍稍鬆了口氣。看來,這個呂毅並非如太子般是奸佞小人。小月若是隨他回去,在她進宮之前,想找藉機救她倒也不無可能。

“不!我死也不會隨你進宮的。”在我沉思之時,小月顫抖着恨聲道:“太子那狗賊陰險狠毒,害的我家破人亡。說是進宮小住,你以爲他會放過郡主……我嗎?”

那人低嘆一聲:“屬下奉命而爲,郡主若是執意如此,恕卑職得罪了!”

“你不要過來!走開!啊……放開我……”

也不知那人做了什麼,就聽見小月驚慌失措的尖叫起來。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拼命的想要扭動身子。可是全身上下卻使不出一點力氣。我心中憤然的咒罵:這該死的穴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解開?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馬蹄響。我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許久,一個女子淡漠的聲音冷冷響起:“她……不是杜詩煙!”

聽到這個聲音,我原本一直提着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頓時只覺渾身上下冰涼徹骨。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小月……這次是真沒救了!

“依媚姑娘何出此言?她當真不是璃陽郡主麼?”呂毅對她的話似乎有點不敢置信。

“呂都尉!”依媚冷哼一聲。語氣很是不耐。“難道本姑娘的話你也不信麼?她……只不過是杜詩煙身邊的賤婢罷了!”

接着便聽到小月急聲的辨解:“我是璃陽郡主!不要相信這個賤人的話。我真的是……啊……”

不等她說完,便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那慘叫如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入我的心頭。

“小月……小月……”我顫慄着一遍遍無聲的呢喃。緊緊咬住下脣,頓時滿嘴的血腥涌進來。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既然這個賤婢在這裡。杜詩煙那個賤人肯定不會走遠。你們給我仔仔細細的搜!今日若是抓不到杜詩煙!太子怪罪下來。呂都蔚!秦副統!後果……你們二位心中最清楚!”

“是!”先前那名叫秦仁的人急忙應道。接着大聲吼道:“都給我仔細點搜!那邊的草叢裡,還有那邊,快點!邊邊角角也不許放過……”

隨着那人話音落地。周圍又開始嘈雜起來。無數的火光人影在身邊交錯移動。我木然的躺在地上,淚水早已風乾。只留乾澀痠痛的眼眶睜的老大。我深吸口氣,扯扯嘴角慘然一笑。心中默唸:“小月,等着我!我一會兒就會來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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