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過神來,驚覺已有數道人影同時向我所在的地方疾掠而來。我駭在那裡,發抖的手握緊了二孃留給我的藥包。我記得二孃曾說過:“若是有人硬闖,不論是誰,迎風撒出去。”這些想必是,雖然不一定有用,卻是我現在唯一保命的東西。
我握緊拳頭全身戒備,我身旁的侍女也是一臉緊張,繃着神經準備隨時出手。
人影漸近,最先掠上來的竟是李清楓,我臉上的血色刷地褪得一乾二淨。侍女咦了一聲,竟然雙膝跪下抱拳大喊:“恭迎谷主。”
看來她是指望不住了。我雙腿發軟,渾身發着顫,憑住呼吸抓起一把藥粉揚了出去。
李清楓冷冷一笑,腰肢凌空一扭,長袖揮舞如風,藥粉竟一點也沒沾上她的身。我駭的驚退數步,就這短短的數秒鐘,李清楓如妖似魅的臉已近在眼前,她嘲笑的看我,五指鬼爪向我的胸口抓來。
我渾身的血液彷彿凝住了一般,心裡充斥的全是對死的恐懼。驀的,一道白光捲起我,使勁一扯,李清楓那一掌劈在門板上,整個角樓轟然坍塌。
漫天揚塵中,二孃飛身而至,將我放下地。單手張開擋在我面前,盯着李清楓的臉冷若寒冰:“李清楓,如今語兒身受重傷,你不去爲語心醫治,卻纏着煙兒不放?你若真心想報仇,何不殺了傷了語兒的紫洛?難道你欺軟怕硬之輩不成?”
我心中大驚,剛纔與語心交戰的將領竟是紫洛。我惘然轉頭看向戰場上依然膠着奮戰的大軍。也許,他們來的目的並不是救我那麼簡單。
李清楓冷笑一聲,轉身利爪又向我們抓來。陰惻惻地笑道:“上官茹,不用你假惺惺的裝好人。我只是想抓住她讓滄雪退兵罷了。身爲谷主,孰輕孰重我還分得清”
二孃帶我閃身避過,冷笑:“語兒本已與譚長老議好退兵之策,若不是你執意抱仇,事情豈會如現在這般不可收拾。”
“你住口,都是你這個賤人三番四次的壞我的好事。”她怒吼着一掌劈向二孃,扭頭怨毒的看着我:“我知道山神發怒了,所以就算我死,也要殺了這個賤人。爲逸郎報仇”她的戾瞳中充滿了殺氣。甩開二孃不顧一切的向我撲來。二孃手中的白紗帛從身後纏住了李清楓的腰身,足尖點地一躍,把她扯向空中,兩人糾緾在一起。
李清楓見一時佔不了上風,扭頭對愣在一旁的侍女道:“上官茹勾結外人屠谷奪寶,乃谷中叛逆,還不快快拿下。”侍女呆了一呆,諾了一聲。飛身而起橫掌向二孃劈去,二孃怒罵了聲卑鄙,手中的白紗帛揮出,擋住侍女的攻擊,李清楓卻藉機身形一晃,如閃電般閃電般地來到二孃面前,當胸一掌,把她打飛了出去。
“二孃……”我驚叫一聲向二孃撲去。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閃身眼前,李清楓眼中殺意盡現,冷笑着向我走來。我駭然莫名,哆哆嗦嗦的向後退。從來沒這一刻這麼憤恨自己沒有武功。
李清楓的臉惡毒地扭曲着,輕蔑的舉掌向我的面門劈來,卻被侍女閃身護住。“谷主莫要殺她,她說她可以救……”話沒說完,已被李清楓一腳踢飛,衝破竹圍欄掉落山崖。
我的胸中怒濤翻涌,憤恨燒光了我所有的理智。極度地絕望中,我大吼着沒命的撒着藥粉向她衝去。李清楓翩然而退,從袖中甩出兩道銀光,直向我逼來。二孃驚呼一聲,甩出白綾擋住一枚,另一枚卻射入我的左腳,我慘呼一聲摔倒地上。
“煙兒……”二孃悲痛的看我,搖搖晃晃地想掙扎着爬起身,卻又無力的倒了下去,嘴角也是流血不止,看來受傷不輕。
李清楓仰天大笑,妖邪的戾瞳裡閃着變態的得意。“逸郎,我馬上就要殺了這個賤人爲你報仇了。”她冷笑着緩緩向我走近。我掙扎着想爬起,卻不停地打着趔趄地滑倒在地,每次掙扎,腳踝上的血便更是洶涌。
我再也無力爬起,只能使勁地喘着粗氣大罵:“李清楓,你這個瘋子,害死慕容逸的是紫御,你卻把這一切都怪到自己親妹妹頭上。你又怎麼知道她不是被人利用。你若真想報仇去滄雪滅了紫家不是更好?如今紫御的女兒打傷了語心,你棄自己的女兒不顧,棄谷中衆人的性命不顧,卻跑到這裡殺我。說到底。你李清楓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賤人而已。”
“住口,你這個賤人。”李清楓尖聲咆哮,向我一揮長袖。袖子如蛇般勒緊我的脖子,我雙手拼命的撕扯。我雖然憤恨這個殘忍混亂冷酷無情的世界,但我不想就這樣死在李清楓的手裡。
然而,在李清楓獰笑興奮的注視下,我的掙扎顯得那麼無力,空氣從我的肺腑疾速抽離,我如一隻離開水的魚,張大嘴拼命的呼吸。我勉力撐開眼瞼,眼裡的世界已經成了赤紅色。不遠處的戰場上,成千上萬糊模的人影廝殺仍在繼續。更遠處的黔靈山,仍在不緊不慢的噴着火星。
漸漸地,眼前赤紅色的世界被黑暗覆蓋,耳邊聽到有人驚惶的大喊我的名字,我撕扯掙扎的雙手無力的垂下,然後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恍惚間,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然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
“煙兒……”翎質的聲音仿似從極遙遠的地方縹緲的傳來,顫抖着,他冰涼的手拂在我的臉上,我勉力睜開眼睛,他的眼神如此驚慌哀傷,滿是絕望的恐懼。他給我嘴裡塞了一粒不知名的藥丸,又替我推宮輸入真氣,我的神智漸漸清醒了過來。我想跟他說火山噴發的事,怎奈張口欲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煙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安全的帶衆人離開。”他將我緊緊的擁入懷裡。將頭埋入我的肩窩,心悸道:“幸虧我及時趕到,否則……”
他還在跟我說什麼,我卻一句也聽不見了。因爲我的視線越過翎質的肩膀,落在那身白長衫的頎長身影上。只一眼,我眼淚奪眶而出,渾身顫抖的無法自制。
楚雲就站在翎質身後,他的白袍已被鮮血盡數染紅,嘴角還留有淡淡地還來不及擦去的血跡,映襯着英俊絕世的臉更加冷冽,慘然奪目。他的目光,透過深沉如星的眸子,含着深情,隱着悲苦,定定的落在我和翎質的身上。
我眼前的世界轟然崩塌,只留那一道身影,唯有那一眼深情。楚雲活着,他真的活着這一刻,我心神俱震,是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欣喜和戰慄。我顫抖着,無比艱難的吐出那兩個字:“楚雲……”
長久以來,我一直刻意的去屏蔽這個名字,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我把他小心翼翼的藏在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柔軟的那怕是輕輕吹口氣,都會像刀子刮過一般驚起痛楚。這一刻,那麼艱難的衝出口,卻依然帶着撕心裂肺的疼。
翎質沒有動,也沒有回頭,抱我的手臂卻緊到幾乎勒碎我的骨頭。我渾身打了個顫。心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直跳到心都麻木生疼。然而我也知道,我不會再猶豫。我堅決的推開翎質的胸膛,仰起臉,對他虛弱的微笑:“謝謝翎大哥。”
翎質一動不動,雙眸深深的糾結着我的臉龐。那一汪眸子裡,沒有如海的深情,甚至沒有憤恨和悲傷。然而卻是那樣的深不見底。這彷彿能吞噬一切的平靜,才讓我更加恐慌。
“茹夫人……”耳邊突然飄進一聲焦急的呼喊。我這才猛然想起二孃。如今生死關頭,我竟有閒心想兒女情長。我羞愧滿面,恍然叫了一聲二孃從翎質懷中掙脫,慌張地四處張望。卻見牆角里,依雪正扶起二孃將一粒藥丸塞進她嘴裡,又助她輸入真氣。我剛欲鬆口氣。卻見奮戰中的冷夙被李清楓一掌劈倒在地。李清楓瘋狂的尖叫着向我衝來。翎質和楚雲面色一凝,同時躍起向李清楓攻去。
不斷有人從山谷中掠上來,衝在最前面的是白凌和一個我不認識的男子。來人目光如炬,身長七尺,英偉不凡。而且五官與白凌有幾分想似,想必就是白冰騎統領,白冽。接着又涌上好幾人。可惜我眼前一片模糊,已分不清誰是誰。
白凌跑到我面前扶起我搖搖欲墜的身子,焦急地問:“你沒事吧?”我搖搖頭,緊張的注視着翎質和楚雲的戰局。
白冽也加入戰圈,幫翎質和楚雲對付李清楓。陸陸續續不斷有人加入戰圈,李清楓從且戰且退變成了毫無招架之力。
我無力的倚在白凌身上,衆人纏鬥的影子模糊了起來。大腦一陣陣昏沉迷離,我甚至無力去想翎質和楚雲怎麼會同時出現在這裡。
突然,一聲尖銳的箭嘯傳來,山下又躍起幾個人影,人未到跟前,箭枝極大力道的射過來,逼退了翎質等人,李清楓從空中翩然而落,一個身影騰空而起,將她接入懷中。
我定神一看,卻是譚長老。
他將昏迷的李清楓交給身後的李長老等人,瞥了眼奄奄一息的我,似傷心的對翎質道:“爲了一個女人,你竟不惜與養你教你的醫仙谷反目,翎兒,你真讓爲師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