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這羣人的氣勢,擺出來的確令人震驚,其中有宇內六怪的兩怪:窮神苗正、拐仙鄭不凡。武林九絕中的兩絕:九指紅綃薛紅姑、崩山皮堅。

最令梅莊主心中不安的,是那幾個全身黑,臉膛灰黑瘦削,鷹目勾鼻薄嘴脣的中年人,站在一起像是四個殭屍,各挾了一具怪兵刃。

他們,正是江湖朋友望影心驚的天下四凶煞:行屍杜休、弔客阮生、魅煞藍景、巫毒閔開。

這四大凶煞分別在天南撣北作惡多端,殺人如屠狗,居然走在一起已經夠令人喪膽了,同爲滌塵莊賣命,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如非梅莊主心理上早有準備,必定無法接受或相信眼前的事實,堂堂俠義名門的滌塵莊,天下第一僧的門人,怎麼可能與這些宇內聲名狼藉的凶神惡煞爲伍?

梅英華與餘豪,曾經差一點死在煞神甘非夫婦的鬼沼中。銀衣劍客的兩名隨從薛忠薛勇,是可怕的地府雙殘。

所以,梅莊主早知道滌塵莊藏污納垢,網羅有天下最可怕的蛇神牛鬼,心理上早有準備,所以並沒感到意外。

雙方終於面面相對,殺氣開始瀰漫。

“薛少莊主率衆攔路,不知有何見教?”梅莊主沉靜地上前:“老朽如果所料不差,諸位定然是爲賽吳剛吳老哥而來。”

“梅莊主,事到如今,已經不需在下多饒舌了。”銀衣劍客獰笑:“不錯,在下是爲吳前輩而來。水龍神畢前輩,已和敝莊取得協議,江左羣豪尊奉敝莊的旗號,任何江湖幫會門派,如有侵害江左羣豪的利益情事發生,敝莊有保障江左羣豪的義務。吳前輩,你不覺得姥山大會,還是不去爲宜嗎?”

“薛少莊主,水龍神還無權代表江左羣豪簽訂任何協議呢!”賽吳剛也沉靜地說。

“呵呵!只要吳前輩不到姥山,他就可以成爲全權代表,不錯吧?”

“可惜他的陰謀永難得逞,因爲吳某一定會去的。”

“呵呵!吳前輩,請接受在下的善意忠告,何必兩面不討好不識時務呢?只要你從此向後轉,直接返回府城,在下恭送前輩平安返家,不傷和氣,要不……”

“要不,閣下就把咱們埋葬在此地?”梅莊主笑笑:“令尊來了嗎?可否請令尊出來談談?”

“在下的所作所爲,與家父無關。”銀衣劍客傲然地說:“武林無歲,江湖無輩,家父已經是老一輩的武林風雲人物第一人,實至名歸,他老人家無需多管後生晚輩的行事,所以在下就是主事人,誰妄想幹涉在下號令江湖雄霸天下的壯舉,他得肝腦塗地自食苦果。”

“壯哉,年輕人。”梅莊主毫不激動:“你是說,老夫與賽吳剛吳老哥,干涉了你的霸業嗎?”

“不錯。”

“所以老夫與吳老哥,都要肝腦塗地自食苦果?”

“諸位還有機會改變主意。”

“如果不改變……”

“肝腦塗地。”銀衣劍客狂妄地說。

“老夫鄭重回答你。”

“在下洗耳恭聽。”

“老夫一生中,曾受到無數自命不凡的鼠輩威脅,老夫從不低頭,這次也不例外。年輕人,老夫說得夠明白了嗎?”

“說明白了,這可是你自找的。那一位上?把這位名震天下的梅莊主,從武林除名。”

行屍杜休哼了一聲,一擺白骨陰陽棍,陰森森地邁步向前逼進。

梅英華拔劍出鞘,向銀衣劍客一指。

“薛少莊主,我與你輩份相當。”她鳳目怒睜指名單挑:“你敢與本姑娘公平決鬥嗎?”

“你?你憑甚麼?哈哈哈……”銀衣劍客狂笑。

“我知道你不敢,你是個膽小鬼,你只會帶了一些爪牙,耀武揚威,指使一些牛鬼蛇神送死。”

“銀衣劍客怒火勃發,猛地拔劍出鞘。他的銀劍已經毀在姚文仲手中,這把劍已來不及鍍銀,光芒耀目,仍是一把相當上乘的利劍,劍身隱現魚鱗紋,正是純鋼鑄造的所謂青鋼寶劍。

“我要你生死兩難,以儆戒那些膽敢出言侮辱在下的賊人。”銀衣劍客真的發怒了。

“少莊主,讓在下打發這小潑婦去見閻王。”九指紅綃冒失地說。

“你閉嘴!”銀衣劍客怒叫。

九指紅綃碰了一鼻子灰,臉色一陣羞紅,與她的紅裳相映輝,訕訕地轉首他顧。

另一面,梅莊主與行屍正全神貫注走位,各自神功默運,即將行雷霆一擊。

“該死的賊女人!”銀衣劍客粗野地咒罵,挺劍急衝而上。

一聲長笑,人影電射而至。

“英華,往這面來。”來人大叫,是餘豪,他也趕來了,及時投人鬥場。

可是,梅英華無法往他這一面移動,銀衣劍客已展開狂風暴雨似的攻擊,已無暇理會旁的事了。

梅英華家傳的電劍心訣,並不比伏魔慧劍遜色,她定下心神全力施展,居然接下了銀衣劍客二十招狂攻,依然未現敗象。 Wωω¸тTk ān¸CΟ

餘豪到了神鷹身旁,附耳說了一些話。

神鷹先發出一陣狂笑,立即撤劍。

“他們要逐一叫陣,以便拖延時刻。”神鷹向同伴們大叫:“不能上當,儘快奔向長河鎮,那兒有咱們的朋友接應,吳老哥,快走!”

立即引起混亂,滌塵莊的人以賽吳剛爲標的,奮勇攔截,陣腳大亂。

神鷹與八方土地掩護賽吳剛奪路,首先碰上了九指紅綃從斜刺裡衝到。一聲嬌叱,崩雲袖揮處,罡風似殷雷。

神鷹哼了一聲,猛地一劍揮出。

“陰煞指出來了。”神鷹叫。

袖風應劍逸散,同時劍失傳出一聲脆鳴,似乎劍勢一頓,劍氣也出現波動異象。

九指紅綃的崩雲袖固然很了不起,但她的絕技卻是陰煞指,隨袖風乘勢破空點出,八尺內可洞穿半尺堅木。

但神鷹的內功修爲,比她渾厚得多,劍術也出類拔萃,奇準地擊散了可怕的陰煞指力。

賽吳剛與八方土地,已逃出三丈外去了。

同一期間,銀衣劍客心中一急,深恐賽吳剛脫逃,大喝一聲,一劍急揮。

掙一聲暴震,雙劍相交,把梅英華震飄丈外,幾乎摔倒,劍上的勁道畢竟比銀在劍客差遠了。

劍如匹練排空,射向姑娘的胸口。

餘豪及時搶進,錚一聲劍鳴,崩偏了銀衣劍害致命一劍,雙方各退三步。

“快走!”餘豪急叫,快速地拉住姑娘的手飛奔。

“該死的!你們走得了?”銀衣劍客怒叫如雷,忘了自己的正事,切齒狂追。

餘豪認準方向,向東北的草坡飛奔。

“雙劍合璧。”姑娘不甘心地說。

“不可!這混蛋的老爹可能要趕來,不可逗留,自有人收拾這混蛋,全力脫身,快。”

餘豪不同意聯手一拼。

“是誰?”

“姚文仲兄。我負責誘敵,看來已經成功了。”

“他……”

“他就在前面,快!”

人已經奔散,在山林中追逐,如果不能比逃的人快很多,決難追及。逃的人不接鬥,追的人毫無希望。以梅莊主來說,一比一,他比行屍高明,再有意引敵,行屍想追上有似癡人說夢。

片刻間,人已四散而走。

銀衣劍客狂追梅姑娘和餘豪,把餘豪恨入骨髓,本來他幾乎穩可將梅姑娘置於死地的,餘豪卻在千鈞一髮中一劍解厄,難怪他憤怒如狂。

一陣好追,眼看要接近後面掩護的餘豪身後,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怪笑,怪勁立即及體。

他反應超人,及時扭身卸勁大回旋。

勁道十足的快靴,擦他的右胯外側掠過,幾乎被踢實,強勁的震力,仍能撼動他的身形與馬步。

“是你這狗東西!”他怒吼,不等身形穩下,揮劍狂野地撲上。

姚文仲叫聲厲害!似乎來不及撤劍,橫竄三丈,扭身飛掠而走。

他又把餘豪丟在腦後了,憤怒如狂猛追姚文仲。

這次,他無法追上姚文仲了。

“在下約了你午間在山東面坡頂決鬥,你卻跑來這裡鬼混。”姚文仲一面掠走一面說:

“你是一個怕死鬼,不敢光明正大爭取武林第一的懦夫,比你老爹差遠了,至少你老爹是個敢作敢當的人。”

銀衣劍客怒火焚心,可是腳下不爭氣,始終落後了三四丈距離,無法拉近一尺半尺,只能跟在後面含糊地咒罵,幾次想發射暗器也沒有機會。

不知追了多遠,前面的矮草坡突然出現三男女,紅衣紅裙的是九指紅綃,另兩人是弔客阮生,巫毒閔開。

姚文仲突然止步大旋身,一聲沉叱,回頭反撲,劍起處風雷俱發,展開空前猛烈的搶攻。

銀衣劍客得意地佈下劍網,伏魔慧劍全力施展,以靜制動,步步爲營,見招化招,果然神奧絕倫,雖然採的是守勢,在姚文仲威力萬鈞的狂攻下。氣勢顯得稍弱,但精力的耗損卻比姚文仲低三倍,只要能守得綿密,不久便可主客易勢反擊了。

九指紅綃三個人,在外圍看得心中暗驚,雙方的劍勢太狂太急,快速絕倫,旁人真不知該如何插手,才能避免同時受到兩人的劍勢波及,因此都不敢貿然加入。

魔幻十八劍發揮得淋漓盡致,逐漸增加壓力,氣勢到達頂點,兩人都有點真力不繼的現象呈現。

劍光電閃中,突然傳出一聲特異的劍嘯。劇烈糾纏的人形突然分開。

一聲沉叱,乍分的銀衣劍客反手一劍攻出,在不可能的閃動中出劍,神乎其神。

“哎呀!”傳出姚文仲的驚叫,寶藍色的閃動身影激烈地閃動加劇。

“第三劍!”銀衣劍客大叫,幾乎像是歡呼。

“哎……”又傳出姚文仲的叫聲,人影突然從可怖的飛騰劍網中暴射而出。

“你死吧……“銀衣劍客大叫,身劍合一追擊,劍光有如匹練橫空,向姚文仲的背影射去。

可是,寶藍色的身影向右一閃,再閃,然後如飛而去,危極險極地脫出劍尖的追躡。

九指紅綃三個人,不約而同追出。

“他受了傷,快追!”銀衣劍客高叫,自己卻身形一晃,沒有精力再追了,渾身已被大汗所溼透,可知在最後的伏魔三絕招中,他已用盡了全力。

草地上,灑落數串猩紅的血跡。

他一面調和呼吸,一面目送追與逃的背影,瞥了附近的血跡一眼,得意地舉步走了。

一個灰衣人出現在激鬥處,伸手蘸了些附在草上的血,左看看右看看,搖搖頭嘆息一聲。

剛想將血跡擦掉,突又重新將手舉起,舉近鼻端嗅了兩下。

“哈哈哈哈……”這人突然狂笑起來。

銀衣劍客得意極了,這是他憑真才實學擊敗了姚文仲的首次,依他自己的估計,至少擊中了姚文仲三劍之多,雖劍沒有他以前的銀劍鋒利,但足以擊破姚文仲的護體魔功,見血就是最佳的明證,三劍雖不致命,受創也不會太輕。

他的同伴已經不見了,但他並不介意,自己所帶來的高手都是特等的好人才,賽吳剛逃不了多遠的。

他覓路撲奔長河鎮,要在長河鎮等消息,相信第二批趕來攔截接應的人,已經到達長河鎮了。

終於找到路了,正是伸向長河鎮的大道。

折過一座樹林,前面出現腳下踉蹌的寶藍色身影。

“妙哉!這狗東西還在這裡。”他忘形地大叫,飛掠而進。

前面的姚文仲扭頭一看,大吃一驚,立即踉蹌狂奔。

相距僅五六十步,受傷的人怎逃得掉?尤其令銀衣劍客興奮的是,姚文仲不向樹林躲,反而沿大道踉蹌奔跑,顯得腳下虛浮,速度有限。

片刻間,追了個首尾相連。

“哈哈哈……”銀衣劍客狂笑,拔劍出鞘:“你也有今天,我要……”

姚文仲突然腳下失閃,向前一栽。

路右的矮林中,綠影電射而出。

“掙!”劍鳴震耳,火星暴散。

一劍下點的銀衣劍客,竟然被震飄八尺。

“你來得好!”他咬牙怪叫,立即撲上。

是南門靈鳳,四侍女也銜尾掠出。

南門靈鳳情急救人,靈犀劍來不及注入用力,因此劍尖前沒有晶芒發出,銀衣劍客的劍總算缺了口而不會毀斷,遭遇倉促,未能全力一擊。

但這瞬間的停頓,局勢已變。

南門靈鳳的劍向上一升,晶芒出現了。

嘎一聲怪響,雙劍相錯而過,鐵屑紛飛,銀衣劍客的劍被刮掉了半邊劍鋒,靈犀劍的鋒尖,擊毀了劍鍔,幾乎傷到了銀衣劍客的虎口。

晶芒續進,有如電虹排空。

銀衣劍客久鬥之後,精力未復,再一看劍已半毀成了廢物,不由大驚失色,無法再招架續發的一劍,猛地倒退丈外,在四侍女合圍前,兩起落便遠出六七丈外去了。

“等我找到寶劍,再和你算賬。”他止步咬牙厲叫:“小潑賊,我會好好凌辱你的,你等着好了。”

他瞥了爬伏在地、無法站起的姚文仲一眼,再哼了一聲,大搖大擺走了。

南門靈鳳制止四侍女追趕,收了劍奔近姚文仲。

姚文仲吃力地轉身,緩緩地挺腰坐起,右胸、左脅、右背腰,血跡怵目驚心。

“哎呀!你……”南門靈鳳惶然叫,在他身旁蹲下,伸手去扶他,卻又像觸電般收回手。

“又碰面了。”他冷冷地說。

“傷……傷勢……我替你裹傷……”

“你不補我一劍?”

“你……”南門靈鳳的臉龐,突然由紅轉白,突然扭頭他顧,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我很好,謝啦!”他看到了些甚麼,口氣一軟。

南門靈鳳將劍解下,擱在他的膝上。

“這把劍可以對付他。”姑娘幽幽地說:“給你,本來應該是你的。”

“我不要。”

“不要就算。”姑娘突然爆發似的尖叫,抓起劍便扔,淚水終於灑落胸襟。

劍沒能扔掉,手被姚文仲抓住了。

一個堅強驕傲的人,流淚就表示她暴露出軟弱的另一面,極強烈的自尊受到傷害,女性的矜持崩潰了。

“你比我更需要這把劍。”姚文仲的語氣柔和了:“不過,千萬不要太過信賴它。”

“我……”

“我們不會成爲朋友。”

“爲甚麼?”她不安地撫弄着劍。

“因爲早晚我會和你的鳳雲會正面衝突。”

“我說過,我與鳳雲會無關,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這是不切實際的話。”姚文仲笑了:“你不能說鳳雲會僅是你父兄的,畢竟你們是一家人。”

“鳳雲會妨礙了你的霸業嗎?”

“我對江湖霸業毫無興趣,但隨波逐流,身不由己,有些事是無可避免的,你我都心裡有數。”

“我們先不要提這些煩人的問題,目下最迫切的是你得裹傷……”

“傷?哦!”姚文仲摸摸右腳被劍刺裂的破孔笑笑,血跡與寶藍色凝合,已變成黑色了:“謝謝你的關注,傷並不嚴重,那一個闖道人身上沒有幾處疤痕?滌塵莊來了許多高手,你們要當心些,再見。”

“你……”

姚文仲已經走了,腳下如行雲流水,輕靈飄逸地冉冉去遠,哪像個受傷的人?

長河鎮靜悄悄的,湖邊泊了五六艘小船,船上空空無人,該走的人都走了。

舉自向姥山遠眺,有不少船隻正向姥山急駛,有些已經接近姥山,最慢的也過了中途。

看光景,衆多高手截擊賽吳剛的計劃失敗了,因爲快要抵達姥山的船,是分水神犀一羣水賊的蜈蚣快舟,看船隊的排列,便知是勝利航行的姿態,而不是潰敗的零落景象。

南門靈鳳率領四位侍女,走向鎮西的湖濱。驀地,她警覺地止步,鳳目光芒四射,冷然注視右面的樹叢。

雨露觀音倚着樹幹,陰森的目光也注視着她。

“他受了傷,你不去找他照顧他嗎?”她久久方沉聲說:“你好像滿不在乎呢。”

“哦!你好像很關心他。”雨露觀音嘲弄地說:“邪門,不像是你南門靈鳳的口吻。關心死仇大敵,你是不是昏了頭?嘻嘻!連衣裙的顏色都變了,真變啦!”

“你知道我不會把他當成死仇大敵。”

“是嗎?”

“你快去找他,他受了傷,幾乎死在銀衣劍客劍下。”

“真的?”

“是我……我……我恰好趕上,所……所以……”

“所以,你感到失望了,他不是銀衣劍客的敵手,你少了一個強敵,對不對?”

“你好像毫不關心他的死活。”

“他死不了的,因爲目下不是決定性的時刻。奇怪,我關不關心他,與你何干?”

“我明白了,原來你把他看成與你其他的情夫一樣,等他失去利用價什,就不加理睬了。”她憤怒地說:“我就知道你不是東西。”

“怪哉!你一個黃花閨女,怎會想到這種事的?”雨露觀音怪笑:“你瞧你,說出來臉都不紅呢,你到底懂得多少呀?”

“你……”她羞怒地拔劍。

叢中鑽出虎鯊,及時攔住了雨露觀音。

“不要逗她了,湯姑娘。”虎鯊笑笑:“已經知道她不再與咱們的主人爲難,就不必激惱她。再說,主人也不希望在緊要關頭兩面樹敵。”

“這是一個不知感恩的小女人,真該教訓教訓她的。”雨露觀音嘴上不饒人:“她除了動不動撤她那把甚麼寶劍之外,我實在看不出她那一點值得驕傲。”

“我忍了。”她收劍咬了咬銀牙:“我要是不知感恩,就不會趕過湖來相機救應。你告訴我,他曾經救過我,不久之前我也救過他,從此扯平,恩怨兩消,我不再欠他甚麼了。”

“你不久前救了他?”雨露觀音一怔。

“當然。”

“我不信。”

她哼一聲,將從銀衣劍客劍下搶救姚文仲的經過-一說了。

“你真是個掃帚星,只會誤事。”雨露觀間跌腳叫:“你這一來,他又得大費手腳啦!

你是說,那時只有銀衣劍客一個人,沒有其他的爪牙在?”

“是呀!你……”

“那該是捉銀衣劍客的好機會。”

“你在說夢話,他已經受傷……”

“你這笨女人,有理說不清。虎鯊,去召船,看來他應該快到了。”雨露觀音不再多說,催虎鯊快走,自己也往樹叢裡一鑽。

她怔在當場,一頭霧水。

低頭沉思片刻,她舉手一揮,率領四侍女隱起身形,留意湖濱的動靜。

片刻,蘆葦叢中劃出一艘快船,八名槳手都是赤着上身、精壯結實的大漢。船頭,虎鯊不時搜視湖岸。

不遠處傳來一聲唿哨,接着出現了姚文仲,身上血跡依舊,但健步如飛神清氣朗,哪像個受傷的人?

後面跟着雨露觀音,也掠走如飛。

“我……我做錯了甚麼?”藏身在樹叢內的南門靈鳳茫然自問,她已看出姚文仲與先前大爲不同,一個人受了三處劍傷、流了那麼多血,怎麼在短短期間,居然恢復常態了,顯然她真的錯了些甚麼,可能眼睛看錯了。

她發出一聲暗號,躍出向湖濱飛趕。

追不上了,姚文仲飛躍登舟,八槳齊動。等她追到湖邊,船已遠出百步外了。

另一面,駛來一艘快舟,控舟的人是風雲會的人。

“追上去!”她躍登快舟急急下令。

“追不上了,大小姐,那是水賊們最快的蜈蚣快舟,速度比我們快一倍。”控舟的人苦笑說。

“不管,追!”

四侍女剛先後躍登,最後多出一個人。

“咦!”四名舟子同聲驚呼。

那是一個灰衣人,灰巾包頭掩額齊眉纏,下面也用灰帕包掩住口鼻,僅露出一雙冷電森森的雙目,眼瞠深陷,顯得雙目深而小,但依然可見冷電般的奇光。依深陷的眼眶與皮膚估計,該是老年人,但冷電般的奇光,卻像年輕人般銳利。

侍女小春不假思索地伸手攔阻,手一伸卻連退三步。

“開船。”灰衣怪人用怪嗓門怪腔調說,站在前艙面屹立如山。

“甚麼人?”南門靈鳳叱。

“不要管我是誰,只要把我帶到姥山就行。”

“你……”

“我就是這樣乘坐霸王船往來了。”

“不行……”

“再吵鬧不休,你就追不上他啦!”灰衣怪人指指快逾飛矢的蜈蚣快船:“要不,我把你們……”

“好了好了,就讓你搭便船,快坐下啦!”南門靈鳳讓步,接着下令開船。

“哈哈哈哈……”灰衣人坐下怪笑。

“你笑甚麼?”她在對面坐下訝然問。

“笑你。”

“我有何好笑。”

“你不覺得,你一點都沒有女人味嗎?”

“甚麼?你……”她冒火了,幾乎要跳起來。

“女人一定要像個女人。”灰衣怪人不笑了:“只要稍有人樣的男人,也不會喜歡被女人舉把劍呼來喝去。男人與女人整天刀對刀劍對劍針鋒相對,那又何必在一起彼此傷害?彼此離開遠遠的,豈不天下太平?”

她呆住了,似是捱了一記重擊。

“你……你是說,所以他……他他……”她期期艾艾地說:“他喜歡像……像雨露觀音一……一樣的人?”

“至少,雨露觀音得到許多男人的喜愛,不是嗎?”

“哼!那是個人盡可夫的……的……”

“你錯了,雨露觀音並不是人盡可夫的女人,她會找她喜歡的所愛,所以水妖俞魁才用手段箝制她,因爲她不喜歡水妖,你還不明白嗎?”

“所以他……他喜歡這女妖?”

“他喜歡雨露觀音,事不關男女之私,而是互相關注的情義。我告訴你,雨露觀音是個可敬的女人,對他忠心耿耿,生死不移,感恩圖報,與情愛無關。”

“但他們……他們……”

“他們沒有甚麼,老夫一直就在他們身邊冷眼旁觀。我說過雨露觀音可敬,是觀察得來的結論。她是個有自尊的女人,她比姚文仲大了十幾歲,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你如果用齷齪的念頭去看她,那你就錯得太厲害了。”

“你……你一直就在他們身邊冷眼旁觀?”她不勝驚訝:“爲甚麼?”

“看熱鬧。”

“看熱鬧?你自稱老夫,你……你是……”

“不要管我的來路,小丫頭。”灰衣怪人用手向右前方一指,裡外一艘小快舟正破浪而來:“認識船頭上那個穿水靠的人嗎?”

“不認識。”她眺望片刻:“唔!好像是衝我而來的,艙內好像隱伏有許多人。老前輩,你認識?”

“神鰲廖志雄親自出馬來對付你了。”

“哎呀!”她驚呼,跳起來:“巢湖水上第一悍賊!快,避開他!”

她向操舟的人下令,可是,她忘了對方的船比她的小船快一倍。

“不要緊,小丫頭,你已經在老夫的有效保護下。”灰衣怪人眼中冷電更盛:“讓他們接近。這條鰲斷了獨足,巢湖雖然不至於就此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

“但……我的水性有限……”

“用不着下水與他格鬥呀!你真的很自負,捨己之長,用己之短與對方之長相較,未免太笨了。”

“老前輩是說……”

“讓他上船。”

“這……”

“錯不了,看我的。”灰衣怪人眼中冷電更凌厲:“但不許你們插手,萬不得已時,也不可殺人。”

“不許殺人?”

“對,這是老夫的規矩。這水賊有一條假腿,據說,鰲是獨足的、所以他的綽號叫神鰲。斷了他的獨足,他就無法變化爲害了,水龍神也就少了一個最得力的支持者,成不了事啦!”

小舟勢如奔馬,疾衝而來。

“哈哈哈哈……”灰衣怪人狂笑,聲如雷震。

望湖亭中,銀衣劍客帶了一羣爪牙,憑亭眺望煙波浩瀚的湖面,銀衣飄舉,意氣飛揚。

於興山站在亭柱旁,神色極爲寧靜。

這裡,距約會的湖濱山坡還有三裡左右。看日色,午初將臨。

亭周,滌塵莊的爪牙共有十六名之多,其中有天下四凶煞、窮神、拐仙、九指紅綃、崩山皮堅……這羣人沒截住賽吳剛,全都感到臉上無光,與銀衣劍客意氣飛揚的神態相較,這羣人真像有冤無處訴的可憐蟲。他們不明白,這位少莊主小主人,爲何失敗了仍然如此高興?委實令他們百思莫解。

於興山的另一位隨從於仁,卻是唯一對任何事皆無動於衷的人,坐在亭口的石階上,像個入定的老僧。

自從離開長河鎮之後,於興山就不再和銀衣劍客走在一起,住在畢家大院的客室,身邊沒增加任何同伴,無人能摸清他主僕倆的底細。

由於所住的客室,與招待滌塵莊的客院毗鄰,因此在畢家大院時,於興山仍與銀衣劍客時相過從,只不過一直不曾與銀衣劍客在外並肩走動而已,事實上銀衣劍客行動神秘快速,也一直沒邀於興山主僕同行。

“薛兄真認爲有赴約的必要?”於興山問。

“對。”銀衣劍客點頭:“守信是必要的,今天在姥山露面的人,誰要是示弱,這輩子決不可能在江湖擡頭充好漢了。”

“但姚小輩被你擊中三劍,他敢……”

“來不來那是他的事,我是非到場不可的。”

“他不來……”

“那他就完了。”銀衣劍客得意地笑:“來,他完得更快。現在,他已經是死定了的人。”

“唯一能與你爭天下第一劍客的人,只剩下南門靈鳳一個人了,可喜可賀。”

“哈哈!那小丫頭還不配。”銀衣劍客拍拍腰間古色斑斕的佩劍:“這把青霜寶劍,足以抗拒她的靈犀。可以說,大局已定,目下只剩下最後一件事,需要儘快了斷,只有半個時辰了。”

“哪一件最後的事?””呵呵!你我兩人之間的事。”銀衣劍客陰笑,本來銳利冷森的眼神,顯得更銳利更冷森。

“你我之間的事?”於興山眼神一動:“咱們是好朋友,我於興山一直是你最堅強最誠心的支持者。”

“於兄,敵人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朋友,生死大敵通常是由朋友變成的。”

“你……”“如果有人認爲我是笨驢,他自己一定是比笨驢更笨一千倍的笨驢。”銀衣劍客冷笑:“我銀衣劍客雄才大略,身邊高手如雲,謀士衆多,居然有人把我當成可玩弄於股掌的笨驢,這人未免太愚蠢得不可原諒了。”

“你的意思……”於興山離開了亭柱。

“黑龍幫分內外兩堂,內堂法主據說叫許永恆。這人的底細,恐怕除了幫主瘟神樑之外,還找不出第二個人,恐怕連姓名都是假的。內堂執事掌幫中內務,所有執事人員皆是心腹親信,高手中的高手,行事極端神秘。於兄,認識這個人嗎?”

“史弟陌生得很。”於興山搖頭:“沒聽說過。”

“真的呀?三年來,滌塵莊已先後有六名潛伏餃幫的人神秘失蹤。但還有一些人潛伏得更深,那是家父在十年前便着手準備的內線,他們有些已經成了黑龍幫的心腹,所以對許法主不算陌生。”

“真了不起,難怪這幾年風雲際會,威震天下,原來令尊早就培杆了爲薛兄匡佐的人才。”

“好說好說,望子成龍,人同此心,這是常情,於兄,記得那天晚上突襲黑龍幫的事嗎?”

“記得。神機妙算,行動秘密神速,薛兄不愧稱雄才大略,當代之雄。”

“於兄誇獎。黑龍幫被殺的人中,有一位號稱絕命刀祁壽春的人,名列外堂總護法法主。呵呵!似乎那位仁兄死得很冤,是嗎?”

“這……”

銀衣劍客邁步出亭,向自己的人走去。

“杜叔。”他亮聲向行屍叫:“這裡的事,交給你們了。其他的,跟我去赴約。”

說話間,經過於仁身旁。

坐在石階上有如入定老僧的於仁,突然雙手齊揚,淡淡的芒影破空而飛。

銀影一閃,銀衣劍客的身形陡然上升,淡淡的芒影間不容髮地從他腳下飛越,尖銳的嘯風聲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左手,在騰身而起時也同時抖出。

“噢……”於仁剛躍起的身軀猛然一震,砰一聲重重地摔落,滾落在亭下。

金剛禪功及體,內腑盡裂而皮肌不傷,口鼻中溢出大量鮮血,似乎整個人都變軟了,化了。

天下四凶煞,已經向於興山陰森森地接近。

銀衣劍客飄落亭外,轉身注視着緩緩拔劍的於興山。

“於兄……不,許兄,好走。”他含笑揮手:“你知道嗎?不論人才或武功,你根本不是我競爭的對手。你的野心太大了,居然想一舉毀垮滌塵莊,我曾經故意給你好幾次下手暗殺的機會,你都不動聲色放棄了,論心計雖然不錯,可是卻愚蠢得很。你沿途暗中與你連絡的人,都在我的人有效控制下,甚至落在我的人手中,你居然毫不醒悟警覺。可知你實在差得很遠,甚至比水龍神還不如,他還派了一個可能真能發生作用的人在我身旁,必要時一舉要我的命,她整整跟了我五年……你敢動?”

剛退了一步的九指紅綃,在他的叱喝與用手遙指時,駭然止步。這位武林九絕的女英雌,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二莊主入雲龍,與內莊管事匡六姑,兩隻手已從背後扣住了九指紅綃的雙肩,另兩手扣住了兩脅肋,蓄勁待發。

“明天是會期,所有的障礙必須在今天清除完竣,以免明天多費手腳。”銀衣劍客沉下臉:“凡是不忠於我,與可能背叛我出賣我的人,殺無赦。你們知道該怎麼做,我先走一步

一聲怪叫,天下四凶煞同時向於興山撲去。

九指紅綃發出一聲慘叫,全身一軟。

住在畢家大院的江左羣豪,與天下各地趕來觀禮看風色的英雄好漢,分批向約鬥處趕。

所有的人,皆感到興奮和困惑,怎麼突然冒出一個初出道的小神魔姚文仲?而這個初出道的初生之犢,居然敢指名單挑名震天下、號稱劍下無敵、天下第一憎的門人銀衣劍客決鬥,這種想急於成名的作法,簡直是亡命,活得不耐煩,了,所以紛紛趕來看熱鬧。

當然,知道姚文仲這些日子出生入死事蹟的人,大多數認爲姚文仲固然非常了不起,但比起銀衣劍客來,仍然差了一段距離,認爲他太不自量,勝算不會超過三成,而決鬥的場面,毫無疑問必定十分激烈精彩,值得一看,應該前往見識見識。

所有的人都心中有數,這將是一場關乎武林名位的生死之鬥,也是關乎江湖大局的決定性比賽。

假使銀衣劍客勝了,幾乎穩可登上號令天下羣豪,武功天下第一的寶座,敢與他分庭抗禮的人寥寥無幾了。

三十年前,白眉神魔與天下一僧,就曾經各展所學拼搏而轟動江湖,雖然當時難分勝負,但白眉神魔首先脫離鬥場卻是事實,因此有幸在旁觀戰的人,泰半認定白眉神魔技遜一籌。

事實確是如此,所以天下第一僧的武功,武林人士鹹認確是武林第一高手,白眉神魔不承認也不行。

故事重演,天下一僧與天下一魔的門人再次一分高下,必然轟動乃是意料中事。

風雲會的人,分爲三撥登程。大力鬼王是紅花堂的座主,所以隨同堂主一塵子道長,率領堂下三十六名高手,浩浩蕩蕩先行。

已經是午牌初交,炎陽高照,小徑上沒有鄉民往來,能看到的都是武林豪客。

距約會的鬥場還有三裡,小徑穿林而過,只需片刻,便可到達鬥場,一定可以先佔有利的地勢旁觀,想佔有利地勢必須趕早到達。

分三撥前往,是避免被人一網打盡的防險作法。今天所有的人皆離開畢家大院,極可配有人在途中使出鋤除異已的下策,埋伏突襲明槍暗箭齊施,後果極爲嚴重,不得不防。

每撥人前後相隔百餘步,擊首則尾應,變化十分靈活,埋伏突襲的人將付出可怕的代價,仍難穩獲勝算。

中間第二撥人手,由會主霸劍功曹父子率領,也是實力最雄厚的一撥。

像這種陣勢,按情理,不可能有人吃了老虎膽突襲,沒有人敢付出重大的代價,做這種沒有把握的蠢事,風雲會擺出這種陣勢,與其說是防險,不如說是示威來得恰當些,因爲目下僅有滌塵莊具有如此龐大的實力,而滌塵莊目下卻自顧不暇,怎麼可能發動埋伏突襲。

水龍神如果聯合數股水賊,也有發動的力量,但聰明的水龍神,不會以地主身份公然做這種事。

偏偏就有人吃了老虎膽,無畏地發起突襲。

一個戴黑頭罩,穿了寬大迤地黑袍的怪人,突然從路右的草叢中疾身而出,速度駭人聽聞。

人的速度不可能在大太陽下比眼快,魚貫而行的人全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雖則該段小徑彎彎曲曲,後面的人不可能看到隊前面自己人的全貌.但黑影一現,便被後面的幾個人看到了,立即發出急促的呼喝聲。

黑袍人是撲向大力鬼王的,大力鬼王緊隨在堂主一塵子的後面,緊跟着他的,是執事靈狐解三姑。

大力鬼王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自從被姚文仲整治得心膽俱寒之後,警覺心不論何時皆提高了三倍,任何風吹草動也會冒冷汗心驚膽跳。

他眼角瞥見黑影乍現在身旁,便心生覺兆大吃一驚,不假思索地向前仆倒,奮身一滾便從黑影的腳下滾走了。這是千錘百煉所獲得的經驗,迎向撲來的黑影滾,果然出其不意走險成功了。

黑影沒料到他出此妙着,來不及用腳下踹,一撲落空,雙方上下對進,太快了,沒有中途改變身法的機會。

同一瞬間,前面和一塵子大喝一聲,旋身用拂塵攻擊,反應極爲迅疾,但仍然慢了一剎那。

同一瞬間,反應稍慢一剎那的靈狐,後腦捱了不輕不重的一擊,糊糊塗塗失去知覺。

“追!休讓他走了。”有人狂叫。

紅影扛在黑影的肩上,去勢如電射星飛,鑽入路對面的山林,三兩閃便形影俱消。

象被戳破的蜂巢蟻窩,風雲會的人發狂般向山林裡追,亂得一塌糊塗。

一塵子也是號稱地行仙的功臻化境高手,地位僅次於正副會主之下,一記拂塵反擊落空,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失手,已經夠丟人現眼了,居然被對方在他身後把自己的得力部屬擄走,其憤怒的程度可想而知,首先發瘋似的狂追不捨。

僅追了百十步,前面不但不見人影,連碰觸枝葉的聲音都消失了,這種未加整修的野林,雜草荊棘與樹糾纏成一體,視界難及三丈外,追人委實不易。

前面不見敵蹤,後面也沒有自己的人。

很不妙,人都走散了。

如果沒有人被擄,會主一定會將人召回,遇林莫入,入這種視界不良的樹林太危險了。

可是。有人被擄走了,而且地位不低的靈狐解三姑,怎能放棄不追?如何向弟兄們解釋不追的理由?

人追丟了,不得不分頭搜索。

靈狐是個武功將近登峰造極的江湖名女人,六年前在界首集風雲會別莊中,姚文仲禁不起她一擊。

她終於神智漸清,發現自己被人扛在左肩上,肩膊頂得她的肚腹難受極了,走動時似乎覺得胃要往外翻,荊棘草葉不時拂過她向下垂的頭部,刺癢得難受。想動,動不了;想叫,叫不出聲音。她是行家,知道已被制了穴道,用軟字訣手法制了脊心穴,和對口的玉枕啞穴。

她甚麼都看不見,只看到那人的背臀和移動的雙腳。

這人並不急於逃走,輕靈敏捷地鑽隙遊行,不時停下來回頭察看,或凝神傾聽聲息。

遠處,不時傳出一些招呼同伴的叫喊聲。

她總算明白了,這人在尋找要找的人。正確的說,是招引要找的人。

不久,那人停下來了,砰一聲把她丟在樹下,開始拉掉頭罩脫去黑長袍,捲成一圈塞入草叢中藏妥。

寶藍色的身影人目,她心中暗暗叫苦,想發話,卻苦於無法出聲。

“我打賭你一定很後悔,因爲六年前你失去殺我的機會。”姚文仲將劍插腰帶上,盯着她笑:“大力鬼王快找來了,我要把你們兩個人的骨頭,一根根地拆散,除非你們用實招供,不然,哼!——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第十六章第十一章第 一 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五章第 七 章第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七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章第 八 章第 九 章第 七 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二章第 六 章第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 九 章第 四 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四章第十三章第十二章第十五章第 二 章第 三 章第 一 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二章第 七 章第 一 章第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三章第二十九章第十八章第 九 章第十九章第 五 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二章第 七 章第十五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七章第十九章第十四章第十四章第 四 章第十五章第 二 章第十五章第 三 章第 七 章第十六章第二十四章第十八章第 九 章第二十七章第 四 章第十七章第二十六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 九 章第二十五章第十九章第 九 章第十八章第十一章第十九章第二十五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 六 章第 七 章第 六 章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十二章第 十 章第 六 章第十三章第 十 章第 四 章第二十三章第 六 章
第十六章第十一章第 一 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五章第 七 章第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七章第二十五章第二十章第 八 章第 九 章第 七 章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十二章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二章第 六 章第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 九 章第 四 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四章第十三章第十二章第十五章第 二 章第 三 章第 一 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二章第 七 章第 一 章第十三章第二十七章第十三章第二十九章第十八章第 九 章第十九章第 五 章第二十六章第十二章第 七 章第十五章第二十八章第十七章第十九章第十四章第十四章第 四 章第十五章第 二 章第十五章第 三 章第 七 章第十六章第二十四章第十八章第 九 章第二十七章第 四 章第十七章第二十六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 九 章第二十五章第十九章第 九 章第十八章第十一章第十九章第二十五章第十四章第二十三章第 六 章第 七 章第 六 章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十二章第 十 章第 六 章第十三章第 十 章第 四 章第二十三章第 六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