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臘月寒冬,風蕭蕭凜然,綠兒站在青莘園門口,眼巴巴地望着裡面,卻始終等不到自家主子的身影。
主子進入青莘園已經整整七天了,頭幾日她還能見着幾回,後面就音訊全無,就連送進去的食物,也只是丫頭前來匆匆提走,一句話的功夫都顧不上,更別提詢問主子的事情。
裡面的情況究竟怎麼樣了?小姐好嗎?傲宸好嗎?
早知道,她就不該答應主子,一個人留在外面,她急得都快要不認識自己是誰了,如果小姐有事,她就是萬死……也難辭其罪!
“小姐……”試過無數次之後,她終於明白,無論她做什麼,守在門口的侍衛都不會讓她進去,到最後,她也只能默默地站在那裡流淚,不知道主子的情形,她已經連續幾日吃不下睡不安,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饒是再如何強硬的男人,看了她這般模樣,都有些於心不忍。
“喂……綠兒姑娘,那個……你也別太着急了,熟話說得好,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一定不會有事的……”說到最後,那個急於安慰的侍衛幾乎已經消了聲,完全說不下去了,一臉喉間哽了石塊的痛苦狀。
因爲綠兒根本就聽不進去,一徑地默默流着淚,眼下一塊明顯的陰影,讓她看起來十分疲憊,就連鐵石心腸的葉琛都看不過去了。
“綠兒姑娘,裡面的情況一旦有變,大夫會及時回報的,你……”原本想讓她不要再擔心,可是,話到脣邊,卻被她突然轉過來的淚眼給逼回了腹中。
那模樣,似是他在欺負她一個小姑娘似的,罪惡滔天呀!
“可是……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小姐了,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好擔心……”心裡承受的壓力已經累積到了頂點,綠兒知道,她若再找不到一個發泄的渠道,她會被逼瘋掉。
不管主子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若她能守在主子身旁,便是有天大的災難,她也能生出幾分希望來,現在倒好,連個面都見不着,她除了心慌就是恐懼,要如何才能安心呢?
“可你擔心也沒用!”葉琛很少與別人說話,更少與姑娘說話,看着綠兒這般情緒的神情,他不自覺地板起臉來,若是面對他手下那羣臭小子,早被嚇得退避十步之外,可是……
“那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叫我不擔心嗎?那怎麼可能呢?小姐……小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是親姐姐一樣的存在呀……”沒有小姐,她綠兒根本不可能存活到今天,教
她如何能不擔心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真是越描越黑,葉琛心中鬱悶至極!
女人,果然是個天大的麻煩!
“你就是這個意思!不告訴我小姐的情況,又不讓我進去,你把小姐還給我!”心裡又急又怨,綠兒把平日裡從主子那裡浸染得來的淡然給甩到了九霄雲外,雙手叉腰,一副要與葉琛舌戰到底的模樣。
只是,那張秀氣的小臉外加嬌小的身形,距離潑辣還有一些距離,更像是個大孩子在衝大人撒潑,氣勢不足,可愛有餘!
從來沒有被人……尤其是女子如此對待的葉琛,被震驚得呆若木雞,傻傻地立在原地任由綠兒吼着,平時冷靜沉穩的形象被破壞得一乾二淨,直到聽見不遠處傳來壓抑的笑聲,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閉嘴!”真是……面子裡子都被這個小女人剝光了!
“噗……”一個侍衛不小心笑出聲來,又立時驚慌地用手捂住嘴,卻擋不住笑彎的眼睛。
真是鬧夠了!
葉琛怒瞪了幾個手下一眼,隨手一探,便拎着綠兒消失在了原地,老遠地傳來綠兒驚慌的聲音,“你要帶我去哪裡……”
“咦?老大這是要帶綠兒姑娘去哪裡?”
“該不會……”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卻也始終猜不出個結果來,門口很快恢復了原有的平靜,只是,再如何平靜,也與園子裡的死寂無法比擬。
他們也想知道,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已經連續四天沒有半點消息傳出,只知道那個來取食物的丫頭仍舊活着罷了。
沒有王爺的命令,他們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進去呀!
此時此刻,傲宸的寢居里卻是亂成了一團,小傢伙身上的疼痛又發作了,強烈地掙扎將身上大片的水泡磨破,不多時,牀上已是一片水漬血漬模糊,慘不忍睹。
佟映柔已經連續七日堅持喂血給他喝,可那症狀卻似是一天比一天嚴重,身上的水泡血泡不斷被磨破,小傢伙整日都在痛苦地呻吟着,他們卻沒辦法緩解他的痛苦。
幾個大夫和兩個丫頭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佟映柔卻是強撐着不斷下達指令,每天重複着喂藥的動作,儘可能保持傲宸身體的清爽,總以爲只要繼續撐下去,一定會好起來……
可是,可是……爲什麼會越來越糟糕?
佟映柔雙手顫抖地伸在半空,連撫摸的動作都不敢實施,她知道,
也可以清楚地聽到,傲宸很痛,他甚至無意識地哀求着讓他解脫,可是……她怎麼可以放棄?怎麼能夠放棄?
她還想再教傲宸彈琴,還想再與他玩遊戲,還想……
還有好多的事情沒做,還有好多的知識沒教,她怎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去?
不!不要!
“傲宸,堅持下去!柔姨求你了,活下去!活下去呀……”再也無法承受心中的痛楚,佟映柔眼中的淚水決堤而出,眨眼間便模糊了雙眼,浸潤了臉頰,她虔誠地跪在牀沿,握着傲宸的小手,不斷地祈求着……
可是,牀上的小人兒,卻什麼也聽不見,只是不停地顫抖着,呻吟着,痛苦着……
照大夫的說法,現在傲宸的情況,已經是藥石罔顧,除了聽天由命,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可是,她怎麼能夠什麼都不做?
隨手拿過放在牀頭小几上的尖刀,在衆人阻止不及的時候,飛速在右手腕上劃過一刀,血痕頓現,鮮血奔涌而出,白皙的腕間,早已密佈着數條可怖的刀痕,很疼,可是……她已經無暇多顧。
吸取一口鮮血,迅速哺餵到傲宸脣邊,強迫他喝下去,再繼續下一口……
她看不到自己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也看不到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只是無意識地重複着喂血的動作,直到被人拉住了手腕,這纔不得不迴轉頭來。
“讓開,我要救傲宸!”
“主子,別再喂血了!您再這樣失血下去,會沒命的……”林大夫已經無法形容心裡的震憾了,第一次見到她喂血時,更多的是驚訝,再後來是濃濃的感動,到最後……他竟是覺得有些憤怒了。
這個人,爲了救牀上那個孩子,根本就是連命都不要了啊!究竟是怎樣的感情,能讓她犧牲至此?究竟要多大的胸襟,才能讓她對別人的孩子如此疼惜?他活了半輩子,也救了不少人,卻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胸襟,試問一下,他可以爲了病患不惜犧牲自己麼?
“不!我不能放棄,傲宸……一定不會有事的……”一陣暈眩感讓她反應有些遲鈍,可是,卻並沒有讓人錯過牀上小人兒的輕喚。
“柔姨……”
“……”是她聽錯了嗎?不!她的確聽到了傲宸在喚她。
驚喜萬分地迴轉頭去,當她看到傲宸虛弱至極的微笑時,眼中的淚水再一次滑落,這一次,卻是喜悅的淚水。
小傢伙,他終於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