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開會
這一夜，石門服裝廠裡乾的熱火朝天。停工停產，幾個月沒發工資的職工們，第一次這麼渴望開工，喜歡上班。原本收到了柏鄉商貿的十幾萬貨款後，劉旭和廠裡的中層幹部們還打算先買原材料，等開工復產以後再慢慢補發欠職工的六個月工資。可是昨天晚上，所有通知到的職工都放下碗筷，晚飯都沒顧上吃就跑到廠子裡，一干就是十個小時，要不是***安排食堂半夜給大家準備了夜宵，沒準兒得暈倒幾個。看着大家這麼拼命，廠裡幾個領導一合計，把大傢伙的工資補上吧，反正已經開工了，柏鄉商貿公司的可轉債也馬上就要到賬了。於是第二天一早，忙了一夜的服裝廠職工聚集在服裝廠大院裡，劉旭站在前面，身後是財務室的人擺好了桌子，十幾萬貨款擺在桌子上吸引着大家的目光。劉旭一手拿着花名冊，一手舉着一個電喇叭：“同志們，昨天晚上大家都辛苦了！只要開了工，大家的工資就有着落了，現在，按我點名順序上前補發工資，領錢了！”
“喔～領錢了～發工資了～”院子裡一片歡騰，忙碌了一夜的職工們滿臉笑容。
“***，方海榮……”隨着劉旭點名，人們依次上前領到了欠發的工資，一個個笑的合不攏嘴。
“早知道劉旭這麼能幹，早就讓你二叔退休了，至於咱們熬這六個月嘛。”
“你客氣點，這是咱們現任的劉廠長，劉旭也是你叫的？”
“哎呀你少拍馬屁，劉倉柱在的時候你拍劉廠長的馬屁，現在劉旭當廠長了，你還拍劉廠長的馬屁，你累不累？你問問劉旭我叫他名字行不行？他一上班還是我帶的他呢！”
“你帶的又怎麼樣？沒有劉廠長你能拿到工資？做人得感恩吧？”
“這話有道理，大家都得謝謝小劉廠長，是不是啊？”
“對，謝謝小劉廠長。”
劉旭站在那裡，心裡美滋滋的，見大家道謝趕緊說：“不用謝，大家好好工作就行。”
一通忙碌之後，***指揮職工們分班回去休息，留下一部分身體好的和昨晚沒有通知到的職工繼續生產。服裝廠算是進入正常狀態。
忙了一夜的劉旭也來到廠辦室的值班牀上補覺。
這時，二輕局的小會議室裡，局裡的幾位領導正在開會，劉倉柱坐在一邊旁聽。孟局長身爲***和局長，是當然的一把手，坐在中間。孟局長敲了敲桌子：“咳，今天開會，有兩個議題，一個是審議石門服裝廠的原廠長劉倉柱退休，由新推選出來的廠長劉旭接任廠長職務的決議。另一個，就是討論一下石門服裝廠的可轉債發行的問題。劉廠長，你來介紹一下。”
“是，孟局長，各位領導，石門服裝廠可轉債是這樣設計的。”劉倉柱站起身來，把打印好的材料給每個人跟前放了一份。
“由柏鄉商貿購買石門服裝廠發行的二十萬的可轉債，債券利息參照同期銀行貸款計算，爲期五年，按年度付息，五年到期後由雙方商議選擇還債或者轉股，如果轉股，則股份比例不少於石門服裝廠的百分之四十，不高於百分之五十。現在柏鄉商貿公司和石門服裝廠已經在協議書上蓋章通過，剩下的就是二輕局作爲主管部門蓋章通過，協議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劉倉柱介紹完，退到一旁坐下。
孟局長看看大家：“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這個章，蓋還是不蓋？”
資歷最老的李副局長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水：“這個可轉債是個新生事物啊！以前從來沒人聽說過，自然也就沒有搞過，到底符合不符合上級的政策，誰也說不準。冒冒失失的批准，是不是有點草率呢？”
主管後勤的王副局長排位靠後，對新來的一把手早就想投靠過去，可一直沒有機會，此刻見李副局長反對，知道李副局長是因爲局長的寶座被擠了心懷不滿，故意給新來的局長製造麻煩。服裝廠的可轉債是局長現場辦公定下來的，此刻表態正是機會。想到這裡，王副局長站起身來：“我覺得可以試一試。服裝廠是咱們二輕局的老大難問題，劉廠長這幾個月幾乎把門檻都踢破了，爲啥？着急唄，可是誰也沒辦法解決，對吧老劉？”王副局長順便擠兌了李副局長一聲。
“所以，好容易有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爲什麼不同意？不同意服裝廠怎麼辦？是不是？”
質問完李副局長，王副局長扭過頭對孟局長一哈腰：“局長，我說完了。”然後坐下，得意洋洋的看着李副局長。李副局長輕蔑的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看他。
孟局長對兩個人的表現看的一清二楚，不動聲色的說到：“現在是一票反對，一票同意，其他人的意見呢？都說說看。”
“我說說吧。”張副局長開口了。
“我覺得問題的分歧不大。老王是着急解決問題，老李是擔心出岔子，都是爲工作着想嘛，角度不同，出發點都是好的。可轉債裡面的債不是問題，問題是轉股這一條是不是符和政策，沒有上級領導的指示，我們恐怕不好做決定吧？”
張副局長表面上是和稀泥，實際的意思還是反對。孟局長知道，自己不開口的話，恐怕是進行不下去了。
“我提醒大家一下，新的文件裡，已經明確了可以出售和變賣不良國有資產。請大家考慮的時候注意這一點”
李副局長自然是不肯就此罷休：“出售變賣不等於可以搞股份制，就沒有這個先例嘛,股份這個東西是隨便能碰的？要賣就全賣了。”
王副局長也是逢李必反：“荒唐，全賣可以，賣一半反而不可以？”
“你！”李副局長怒目而視。
“好了，這是在開會。”孟局長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自己纔是老大。
李副局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壓了壓火氣，開口問道：“既然是解決了流動資金就可以解決問題，據我所知，前天服裝廠把成品庫積壓的服裝全部按成本價賣掉了，總共賣了十五六萬，差不多也夠服裝廠開工了，幹什麼還要搞什麼可轉債？”
李副局長的消息，讓二輕局的幾個領導議論紛紛，孟局長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大家：“咳，劉廠長，十五六萬的資金，夠不夠重新開工？”
“哦，這個，也許，可能～夠吧？”劉倉柱有點支支吾吾，畢竟一屋子人都是局級領導，得罪誰都不好。
李副局長氣的一拍桌子：“夠就是夠，不夠就是不夠，你這個廠長是怎麼當的？糊里糊塗，難怪把廠子搞成這樣。”
劉倉柱被嚇得一激靈，聽到李副局長罵自己糊里糊塗，劉倉柱猛然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退休了，沒什麼可怕的了。於是，一挺腰板：“李副局長，不夠。我們廠計算過了，開工復產需要二十萬啓動資金，處理積壓服裝收回了十五萬八千七百三十五塊錢，還差四萬一千二百六十五塊錢。”
李副局長沒想到一貫唯唯諾諾的劉倉柱突然硬氣了一把，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一拍桌子：“就差四萬多點就不行了？和紡織廠印染廠說說，先欠一部分，賣了貨再還他們不行嗎？”
“不行，銀行都不給服裝廠貸款了，紡織廠印染廠就更不肯讓服裝廠欠賬了。要不，您給打個電話通融通融？”劉倉柱已經把李副局長得罪了，自然是要硬到底。
李副局長被劉倉柱拿話頂着下不來，可又沒什麼好招，畢竟紡織廠和印染廠不歸二輕局管，打過去沒人理的話自己也沒脾氣，反而讓人看了笑話。
“要不然這樣，柏鄉商貿公司不是租了服裝廠的幾個倉庫嘛，把這幾個倉庫賣給他們，湊夠二十萬不就行了？”張副局長繼續和稀泥，順便給了李副局長一個臺階下。
“對啊！反正你們服裝廠地方大，把臨街的倉庫都賣給他們，商貿公司嘛，肯定喜歡要門臉房。”李副局長連忙順杆爬。
孟局長依舊是不動聲色：“好了，現在大家表決一下，同意賣庫房的舉手。”
李副局長帶頭舉起了手，張副局長跟着舉手，其他幾位雖說沒表態，可是想想賣幾間庫房就能解決問題，確實是個省事兒的辦法，總比擔上政策風險強，於是陸續有人舉手，最後只剩下王副局長沒有舉手。
“好，五票贊成，超過半數，通過。”孟局長沒事人一樣的宣佈通過決議。
“劉廠長，按新的方案去和柏鄉商貿談吧。談成了，就直接蓋章。”
“孟局長，這事兒還是讓劉旭去談吧，他們年輕人比較好溝通，我這都退休了。”劉倉柱實在是不願意在退休前再出面賣廠裡的房子，再說，這說好的事情又變卦，也不好和樂仁樂山張口。
“叫你去，你就去。你現在還是服裝廠的廠長，退休申請還沒批呢。”李副局長還在記恨劉倉柱，自然不會讓他好過。
“去吧，站好最後一班崗。這事兒辦完了，到局裡來蓋章時拿你的退休申請。”孟局長倒是和聲細語的安撫了一下劉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