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方向明報仇雪恨的日子終於來到了。一大批戴了紅袖章的造反派來到於奇家抄家。他站在旁邊,正想幸災樂禍地看一看熱鬧,沒想到,於奇見抄家隊員要拿走他心愛的收音機,就掙了命似的前來搶奪。嘴裡還罵抄家是強盜,是土匪。
“你個走資派的狗崽子,神氣什麼?”方向明心想你這於奇見到造反派應該嚇得哆哆嗦嗦纔對,怎麼還敢上前理論?心裡不平,就大喊了一聲,
接下來,於奇就罵了他是扒女廁所的流氓。方向明被揭了短,本來無地自容,無言可對了,本想沉默下去,沒想到於奇竟然與自己脣槍舌劍地辯論起來,最後還來到自己跟前推推搡搡,全不把自己放到眼裡……
眼看着自己的嘴巴和身體都佔了下風,沒想到,這時的爸爸,卻在背後提醒他掏出鞭子來抽他。
鞭子就掖在他的腰間,他掏出來,懷着一腔刻骨的階級仇恨狠狠地朝於奇抽了過去,這次出擊的準確率相當高,那個纏上鋼珠兒的鞭梢,準確無誤地打在了於奇的頭部。
接下來的事,他不敢想了……
於奇死了,當時街道的人保組曾經找他調查,問他的鞭梢上是不是纏了什麼東西,竟然讓於奇當場斃命?可是,聰明的爸爸極力爲他辯解,說那麼多人打於奇,怎麼就認定是兒子這一鞭抽死了他呢?誰說鞭子會抽死人?
後來,爸爸買了幾條好煙送給了那個人保組的組長,人保再也沒人找他的麻煩了。但是,專政的風暴過去之後,爸爸總覺得兒子在家裡不安全,於是,就找到礦區武裝部工作的老同事,當年徵兵時,將兒子送到部隊了。
來到部隊,方向明野性未泯,爲一件小事與排長打架,將對方打得頭破血流。連指導員氣了搧了他一巴掌,聲稱要開除他的軍籍。
方向明嚇壞了,連忙告訴家裡,爸爸就火速趕到部隊,找連長李中軒求情。連長在接新兵時曾經吃過方向明爸爸的宴請,應該是舊交。他與指導員商量了半天,覺得此事捅出去對連隊的聲譽不好,乾脆,讓方向明的爸爸向那位排長賠禮道歉,又賠了一百元錢,這事兒纔算是平息了。
爲了感激連長的大恩大德,方向明從此改名爲方中軒,意即自己與連長是鐵桿兄弟。
自從將四條大漢的調查小組撒出去,軍武才享受起了覈查組長的待遇,穩穩當當的坐在辦公室的皮椅子上聽從他們每天發回來的彙報。
實際上,電話也不用他聽。有沈英在那兒守着,她聽了情況,彙總之後,一齊向他彙報。他只是應付市覈查辦公室發來的工作指示,彙報案子的進展情況。
當然,聽到軍武來覈查組當組長,不少當年的被專政對象又來訴苦訴冤,請求落實政策,補發工資,恢復職務,提高待遇,軍武對於他們先是熱情接待,接着就解釋,這兒是覈查組,不是落實政策辦公室,有關問題去找組織部、勞資處吧!這些人看看沒有指望,也就悻悻而去,不再糾纏。
文戈十年,加上歷次政治運動,遭受冤屈和迫害的情況太多了,遠不是他這個覈查組能夠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