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照終究還是被楚暮辭強行拉着去共進午餐了,並在飯桌上遭到了他肆無忌憚慘絕人寰的調戲,她不知腹誹了他多少遍,終於在第二十八次想夾雞腿被對方無情阻攔後,惡向膽邊生,抄起湯匙舀了滿滿一勺紅油雞片裡的辣椒,惡狠狠塞進他嘴裡。
讓你犯欠!
毋庸置疑,在被她出手偷襲之後,楚暮辭很不幸把整一勺辣椒油都嚥了下去,不出半個時辰胃裡即火燒火燎疼痛難抑,以致站都站不穩,好容易捱到牀邊就裹着被子不動彈了。
而此刻的江塵正在院子裡,涕泗橫流試圖勸自家主子迷途知返。
“主子,您下回能不能學着溫柔點?明知道太子殿下胃不好還灌他辣椒,真出了什麼事兒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那傢伙死不了,況且就算掉腦袋也輪不着你,放心吧。”沈玉照語氣很冷靜地在做自我檢討,“不過這次的確是我疏忽了,我忘了他還有這麼個毛病,以後注意。”
шшш☢тt kan☢c○
“您還惦記着以後呢?!”
沈玉照乜他一眼:“那你說怎麼辦?我也灌一勺辣椒油陪他?這樣吧我灌兩勺,剩下的那勺是贈送的。”
“您灌八勺也沒用,誰不曉得您無辣不歡!”江塵內心幾乎是崩潰的,“主子,其實您對太子殿下好點也不會少塊肉,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殿下一直對您有意思……”
“囉嗦,趕緊去院子裡巡邏去!”
“……那您呢?”
沈玉照託着腮一言不發,半晌見到侍女端着湯藥戰戰兢兢想要送到楚暮辭房裡去,她猛然起身,很嚴肅一伸手:“給我吧,我給殿下灌藥。”
侍女:“……”
麻煩沈大人不要用“灌”這個字眼可以嗎?奴婢聽了很緊張啊!
然後沈玉照就在江塵憂心忡忡的眼神中,端着托盤徑直走進了房間,房門被關上,隔絕了所有意圖探詢的視線。
屋裡靜悄悄的,楚暮辭裹着被子側躺在牀上,似乎是睡着了。
她端着藥碗過去,站在窗前猶豫片刻,終是試探性撩開了他的被子,低聲喚道:“殿下?”
楚暮辭模棱兩可“嗯”了一聲,嗓音帶着病態的沙啞:“又勞煩沈大人來送藥了,本宮可是心慌得緊。”
這男人一向如此,她毫不懷疑,即使是他病得要死了,也一定會在臨終前笑模笑樣損她兩句,最後吩咐她殉葬。
“臣是懷着一顆愧疚之心來賠罪了。”
“賠罪?賠什麼罪?”
她無奈,只能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誠懇一些:“臣不該強迫殿下喝辣椒油。”
楚暮辭笑道:“那不是沈大人強迫,是本宮自願的,只要是沈大人給的東西,本宮都喝得心甘情願。”
這樣的情話放在任何地方彷彿都很合適,絕對能哄得一般小姑娘眼淚汪汪,可偏偏被他講出來,就有着令沈玉照起雞皮疙瘩的奇異力量。她秀眉微蹙,最終還是決定採取強制手段,不和他廢話直接灌藥。
“殿下您最好先喝藥。”說着當即伸手把他身體扳向自己這一邊,然而在看到他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樣子時,她着實有些驚訝,“是當真疼得特別厲害麼?”
楚暮辭動作迅速抹了一把臉,再擡頭仍是笑吟吟的不以爲意:“如果沈大人同意留下多陪本宮一會兒,也許本宮就不疼了。”
沈玉照不傻,知道這次疼痛恐怕比上一次更嚴重,畢竟那一勺辣椒油強灌下去,胃口不好的人是很難承受的。
她突然就產生了一種負罪感,而這種情緒原先是壓根不會產生的,須知那時她無論對楚暮辭做任何事情,都帶着替□□道的快感。
或許是她現在變得心軟了,又或許……是她和楚暮辭相處太久,連帶着和他關係變好了。
但不管怎樣,今天這禍都是她闖下的。她對朝臣慣常舌燦蓮花八面玲瓏,而對待楚暮辭,她卻總是不擇手段不知輕重,今後……大概是應該收斂一下了。
“殿下說讓臣陪着,那臣就陪着好了。”
楚暮辭顯然也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一時意外:“沈大人認真的?”
“先喝藥,咱再說認真不認真的事兒。”她面無表情把藥碗遞給他,“殿下能自己端着麼?”
“……能啊。”
她沒說話,只一揚手掀開被子,很自然地摸向……
楚暮辭一手端着藥碗,另一隻手牢牢鉗在了她的腕間,神情似笑非笑:“沈大人別衝動,弄得本宮好緊張。”
“……”緊張你個腦袋。沈玉照內心早已吐槽了無數遍這混蛋的齷齪思想,但表面上依舊鎮定自若,“殿下又想多了,臣只是念在一起幫助公主牽紅線的戰鬥情誼上,想幫殿下減輕病痛罷了。”言畢用力將手掙脫出來,不偏不倚按在了他的胃部,緩慢按揉着。
她的力道很適中,一下一下揉得很有規律,實在難以想象,她平日裡就是用這雙纖纖素手抄剪子劈桌子,還能單手將江塵扔出十米開外。
不過她當時也同樣是用這雙手,在懸崖邊拼命扯住了自己,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她那一瞬沒有時間思考,純粹是出自本能。
這樣想着,楚暮辭脣邊恍然有了溫柔笑意,他垂眸,將瓷碗中的湯藥一口飲盡。
“今天的藥汁很甜呢,沈大人。”
“殿下說胡話麼?這類湯藥通常都苦得和鶴頂紅一樣。”
他故作驚訝:“難道沈大人嘗過鶴頂紅?”
“……”
“本宮是開玩笑的。”他傾身湊近她耳邊,一字一句緩聲道,“其實是因爲沈大人在這裡,湯藥再苦也是甜的。”
“……”
“要不以後沈大人每天都喂本宮一勺辣椒吧?”
沈玉照本想裝作聽不見的,此時終於忍不住破功,沒好氣橫他一眼:“殿下的自虐傾向越來越嚴重了,這是病。”
眼看着她把手收回去欲起身離開,楚暮辭動作敏捷扯住了她的衣角,劍眉微揚:“本宮還疼着呢。”
這孩子氣的撒嬌語調是和誰學的?她又不是他娘!
沈玉照深深嘆息:“殿下,胃疼就該多休息,現在正是午睡的時間。”
“那你就陪本宮睡。”他很自然地拍了拍牀側,“沈大人不願意躺下的話,坐一會兒也可以。”
她能說什麼?斷然拒絕並再給他灌一勺辣椒油嗎?
鑑於他是病人,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太過分,沈玉照僅作片刻遲疑即答應下來,一面用輕羅菱扇給他扇風,一面在心裡唸叨着下不爲例。
下不爲例。
也不知到底是過了多久,直到楚暮辭的呼吸變得緩慢悠長,而她自己也開始昏昏欲睡時,庭外突然傳來異動,緊接着在江塵着急的勸說聲中,房門被人一腳踹開,咣噹撞上牆壁發出巨響。
楚暮辭在睡夢中被驚醒,猛地就要挺身坐起來,但沈玉照反應更快,立刻把手環過去,安撫性質地蓋上了他的眼睛,同時手中羅扇當成暗器甩出,象牙扇柄正中來人正臉。
“哎呦!是誰居然敢偷襲本王,不想活了?!”
一聽這聲音沈玉照就知道來者何人了,若說在皇家子弟中,最不着調的是楚暮辭,最溫雅知禮的是楚文卿,那麼提起最驕傲跋扈的,絕對是皇帝的小兒子,即九王爺楚之昂。
“回九爺的話,是臣。”
“……沈大人!本王一猜就是你!父皇賜給你這把扇子是讓你彰顯身份的,不是讓你成天暗算人的,而且還暗算到本王頭上來了!這回你簡直是罪上加罪,本王非得跟你理論理論不可!”
“多謝沈大人,這小子交給本宮處理就好了。”楚暮辭被沈玉照蒙了半天眼睛,最初的睡意逐漸褪去,頭腦也清醒起來,他含笑看了後者一眼,結果目光一轉向自家弟弟,立刻就變成了不耐煩的模樣,“……這話嘮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還有,誰允許你擅闖太子府了?真是越來越不把爲兄放在眼裡,還敢對沈大人不敬!”
“……”須知這楚之昂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楚暮辭敬畏有加,所以一聽到對方呵斥,立刻站在原地不動了,然而一張俊臉滿是憤怒不甘,“三哥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這女人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你管不管?”
楚暮辭白眼一翻:“沈大人最近一直住在太子府,能把你怎麼着啊?”
“你問她自己!”
“臣並不知道。”沈玉照實話實說,她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活祖宗,“九爺剛纔說臣罪上加罪,敢問這從何談起啊?”
楚之昂憤而跺腳:“你要給本王心愛的女人說親事,居然還在這裝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