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凌澈,雲梭三個已經消失在人間,小白還站在雲朵上,看着下面的一切。
剛剛發生的事情,玄冥的出現,到後來即墨的出現,小白始終都沒有動手。
用那雙澄澈的藍眸看着下面發生的事情,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雪薇看着玄冥,凌澈,雲梭三個已經離開。
走進房間,看着暈倒在牀上的少女。
雪薇剛剛要伸出手來,便被站在一邊的即墨搶先一步。
即墨銀白色的光芒在紫蘇的額上點了點。
銀色光芒消失,就看本來沒什麼氣色的紫蘇那張臉上,竟然逐漸有了紅潤的光澤。
即墨看着牀上的少女,收回了自己的手。
站在一邊的雪薇看着即墨什麼也沒有說。眸中除了黯然還是黯然。
雪薇與即墨,小白離開這家小院後,這平常的小院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走到河邊,放煙火的人們又換了一撥,雪薇與即墨走到前面小白在後面默默的跟着。
雪薇與即墨兩個一直在沉默着。
突然地上的煙火被人點燃,升騰到空中,綻放出絢麗的光芒。
雪薇卻一眼都不看那天上的煙花。
即墨擡頭看了一眼,便低頭看了看身邊這一身素白衣裙,繁華的夜景都掩蓋不住她臉上的落寞。
即墨看着被天上的煙火映紅的臉頰的雪薇,一時間有些失神,一邊的小白冷眼看着這一切。
雪薇看着河邊那放煙火的一家三口,開口道:“我在人間見過的最美的場景,便是我還年幼時,跟着師傅在人間遊歷,看見有戶人間娶親,那日有風,一路上吹吹打打倒也熱鬧,娶親那戶人家院子中滿是桃樹,四月中旬,正值花開,好不浪漫,新娘一身紅裝,頭上還蓋着紅蓋頭,進喜堂的時候,外面的風,吹起新娘子頭上的紅蓋頭,那一眼,真是美,我拉着師傅的衣襟不住的讚歎。”雪薇這樣說着,旁邊的即墨默默的聽着。
“師傅,那新娘子真好看!”有些稚嫩的童音似乎還在耳邊。
“我原以爲,那是我見過最美的場景了,四十年後,我自己與師傅再次來到人間,竟然見到當日成親的那對新人,當日青春年少的新人,四十年過去,已經白髮蒼蒼,當日的新娘子已經是個盡顯老態的老人,那俊朗的新郎也已經是發須花白,已經成爲老婦人的新娘身體似乎不好,走在路上被新郎攙扶着。我還記得那日,夕陽西下,映紅了半邊的天色,師傅就在我身邊,我那才知道,最美的應該是這般。”
那個時候,師傅的身體已經極爲的不好,幾乎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雪薇看似說了這樣多無關緊要的話,可是即墨卻已然明白雪薇想要表達的意思。
“就像是曾經有人對我說的,我並不喜歡自己這個身份,可是又無法擺脫。”
那一身銀衣銀髮的男子,即墨聽到這裡,開口道:“其實,你也不曾真的想要擺脫。”
即墨比任何人都清楚,雪薇是真的不喜
歡守護六界的這種生活,只是,卻也不曾想着這六界發生什麼事情,她不管,這六界若是發生什麼事情,即墨很清楚,她絕對會第一個站出來的,只因爲那個那個曾經貴爲與自己一樣爲神的男子,在她心中的分量根本無人能比,就是魔界那位也比不過。
“我答應過師傅的,總是要做的。”就算是做不到,總也要盡力的。只是,一次比一次的無力。
即墨轉身看着雪薇,道:“雪薇。”
“嗯?”雪薇擡頭看着身邊的即墨。
即墨看着雪薇開口道:“我不喜歡你師傅,從來就不喜歡。”
雪薇眼中閃過驚訝,很快又恢復淡定了。
其實,即墨不喜歡師傅,雪薇想想並不覺得意外,印象中,即墨本來就是個不會對什麼人,事物產生強烈喜好的神,可是他說了不喜歡師傅,那麼就是討厭了。
即墨看着雪薇別過頭去,開口道:“洪荒之地,那木屋,那鞦韆,這樣子的生活是你自己選的。”
即墨這樣說,轉身離開了。
他沒有說去哪裡,甚至沒有說會不會離開人間,就這麼走了。
雪薇站在原地,看着即墨離開。
其實她說了這樣多,看似無關的緊要的話,就是想要告訴即墨,不管她想要什麼樣子的生活,如今她的身份是不可能過她想要的那種生活了。
雪薇轉過身,河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夜色已深,大部分人都已經回家去了。
雪薇還站在河邊,看着已經靜下來的夜色。
即墨儘管從來不曾明說,可是他的心意,雪薇不是傻子如何不懂。
七公主相知的事情。
七公主,因爲雲梭的執念,生生世世,如何輪迴,都活不過十六歲,這是她的命,雲梭的執念一日放不下,他最在乎的七公主,便一日一世,生生世世受這種苦楚。
雲梭大概不知道,七公主是爲誰這般的。所以纔會和凌澈做了交易。
凌澈的確是可以救七公主相知的,只是這救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救。
一滴血,巫族的血,可以保她的性命,卻也會讓她永遠的淪落到魔道,壽命漫長,卻不得超脫。
雪薇是因爲這樣纔出手,阻攔。
也是擔心凌澈他們不死心,去而復返,纔在凌澈他們離開之後,雪薇不惜承受天譴的代價也想着要更改相知這一世的命運。
相知的命格在已經寫好,雲梭若是放不下,她的命便不可改,修爲高深的仙,神,可以插手,卻會遭受天譴。
天譴有輕有重,輕的是凡人的命運,即使是最輕的,那責罰也是很痛苦的,最重的是神的命運,雪薇曾經想着憑一己之力更改某個神的命運,那種歷經天譴的痛苦,雪薇想起來還清新分明。
一寸一寸骨頭斷開,碎裂掉,無論多痛苦,去無法暈過去,意識永遠很清晰,直到天譴結束。
整整七七四十九日,那一身素白衣裙的女子,在神界,幻雪神山的山巔上,接受天譴,諸神之怒的懲罰。
一身白衣,被鮮紅的血液染透,風乾,再染染透。綵鳳在幻雪神山上盤旋不止。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女子蒼白的容顏,臉上卻還帶着笑意,一臉的倔強。
雪薇知道天譴有多痛苦,也知道,有些人的命運是無法更改的,這次還是沒有忍住,出手了。
卻被即墨搶先一步。
當初,在神界,諸神之怒,天譴,幻雪神山,山巔之上,即墨,這位上古大神也曾站在雲端看着自己。只是那個時候,眼中有恨意。
雪薇那時只以爲是自己太過於痛苦,出現幻覺了。
後來雪薇才知道,諸神之怒時,即墨儘管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在自己在幻雪神山上,接受天譴的時候,他還是爲自己說話了。
而這一次,他又是爲了自己纔出手救了相知,這次的天譴便會落在他的身上,就算是神,也是會痛苦的。
那個一向都沒有什麼強烈喜好的男子,那個冰冷漠然,對這六界發生什麼都漠不關心的男子,一次又一次的爲自己出手,爲了自己做了這麼多,雪薇如今卻是一個謝字都沒有。
無論是在洪荒之地,用女媧石,還有他自己的修爲救自己的性命,還是這次,出手爲自己擔下天譴,這些,怎麼能用一個謝就抵消了呢?
雪薇什麼都不怕,她不怕有一日,與玄冥對決,不怕這漫長的生命,很寂寞。
她早已經知曉她的生命有多漫長,也早就有了一個人生活的心裡的準備,她害怕的是,周圍有什麼人對她太好,自己卻無以爲報。
所以在這麼多年中,她一個人居住在仙界那清冷的落雪峰上,刻意的養成了看似清冷漠然的性子,可就是這般,還是與崑崙的步卿塵,蜀山的虛懷,無憂島的靖瑤,青丘的白簫有了牽絆。
什麼都不可怕,欠別人的情,最可怕。
猛然間,想起步卿塵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薇薇啊,其實一個人,無論是神還是仙,無論修爲有多高,一個人是做不到什麼的。”
虛懷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薇薇你只是一個女子而已,守護六界這麼大的事情,豈是一個女子能夠做到的?”
雪薇知道虛懷說這話,其實一點都沒有看輕女子的意思。
雪薇嘆了口氣,甩甩頭,告訴自己不想這些了。
今天,好在相知的事情解決了,即墨出手,即使是凌澈的血也不算什麼了。相知,之前,那麼多世,你們相逢總是短暫匆忙,那這一世,你就與他好好過吧。
這麼漫長的生命中,看了太多的悲歡離合,我也想看着相知你與那男子執手到老。兒女成雙,子孫滿堂。
大抵是自己不曾擁有的,都會分外羨慕那些可以擁有的。雪薇想到這裡,微微苦笑。
小白依舊站在雪薇的身後,一言不發,似乎從小白醒過來,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青丘九尾一族發生的事情始末,便一直是這副樣子了。
神情總有些冷。一點都不像他從前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