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茂密的樹林來回搖晃着發出了沙沙聲,在一片黝黑樹林的不遠處緩緩走出來一個男子。
男子身着青衫,下襬還繡有竹子的暗紋,臂上懸着一個月白色披風,一頭黑絲不冠不束,自由的隨風飄着。
男子信步走着,安靜的走到了依諾的身後,然後掐了個決,便將那披風緩緩的送出了結界,輕柔的蓋在了依諾身上。男子收手,順便將那依諾沒喝完的一罈半酒掠回了結界。
男子出神的看着依諾白中泛紅還映滿了溼潤的側臉,半開半闔的粉脣輕柔的吹出了酒的香氣。
男子心下一動,小心翼翼的伸手向那小臉觸去,然而那玉筍般的手指卻在僅距那小臉絲毫之處便再也無法向前。
這結界,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通過。
然而儘管這樣,男子似也滿足了,清秀俊雅的面龐緩緩的勾起了一絲弧度。
依依,二哥也很想念你…
依依,二哥怎會捨得不要你…
依依,莫要傷心,二哥就在這處陪你…
男子也依着那結界坐了下來,背對着依諾,緩緩的端起依諾喝了一半的那個酒罈,仰頭灌了一口。
因那結界本就是透明的,所以此刻這二人的姿勢倒像是背靠着背,依諾動了動身子,似是感覺到了那寬闊後背的溫度,緊緊的貼了貼。
纏夢?
男子提起酒罈驚訝的打量了一眼。
纏夢可是癡晏老兒的寶貝,除非父君下旨,否則只怕誰也別想嘗上一口。
依依可真是會挑。
纏夢不醉則罷,一旦喝醉便是大夢三天。
男子脣角勾起,讓人如沐春風。
“好好睡吧。”
一句輕如低吟的柔軟話語,仿若天籟一般,緩緩的飄散在了這深幽的密林之中。
依稀能看到那裡盛開着一大片灼灼的含笑梅,柔和的白瓣在邊緣處惹上了紫暈,花開而不放,似含笑而不語,香氣濃郁,溫婉雅緻。
細細瞧去,那大片半人高的花田中竟是站着一個粉若桃仙的女子,她細嫩的纖指輕輕掃過身旁的朵朵白花,指間溢滿了溫柔。
忽而,那女子似是發現了在大片花田外站着的依諾,原本背對而立的身影微微的側了頭。
依諾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不見那女子的模樣。
一片安靜之中,那女子忽然擡起了手臂,長長的袖擺在那半人高的白花上空輕柔一揮,那朵朵白花便被包上了一層透明薄膜,緩緩的脫離枝葉向半空中飄去。
依諾有些驚詫,目光跟着那不斷向上漂浮的白花,然而正當依諾看入迷時,那朵朵白花突然像氣泡一般紛紛崩裂了開來,然後從那崩裂的東西中涌出了一個又一個畫面,不待依諾仔細去看,那些畫面便通通對着依諾衝了過來,瞬時撞到了依諾的腦中。
花田中,紛紛揚揚的落着那染着紫暈的白瓣,粉若桃仙的女子用細嫩的纖指輕輕掃過身旁的朵朵白花,指間溢滿了溫柔。
依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那男子與她身上的月白披風都已經不見了。
依諾有些難受的揉了揉腦袋,然後睜着略顯腫漲的眼睛恍若無神的掃過這四周,最後靠着那結界便真的失了神。
其實依諾此刻並沒有在想什麼,因爲她不知該想什麼也不知道要想什麼,只是覺得有些乏力,想要歇一歇。
過了沒多久,依諾歇夠了,起身瞥了一眼扔在一旁的酒罈,胃中突然一陣翻涌,她急忙掩住口鼻,閃到一側,用力壓制着胃中不斷向上翻涌的東西。
忍了一會,似是壓下去了,她舔舔有些發乾的粉脣,轉身掐訣換來了白雲,隨後跳上白雲離開了。
不知道去哪,但也不想回去,一想到回去九重天,心裡就隱隱憋悶,依諾扯扯衣袖將手縮回去,然後雙臂一張向後躺去。
這天真藍吶…
依諾出神的瞧着近在咫尺的天空,腦中卻飄起了漫天染了紫暈的白花。
那場夢,從那花中崩裂出來,撞進自己腦袋的,似是那花田中女子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