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紅袖的事還未讓人緩過神來,一陣殺氣突然包裹了整個瑤熙殿,衆人一凜,循着那陣陣寒意望了去。
原來,紅袖並沒有將依諾甩開多遠,只是原地鬆了她的頭髮而已,可依諾眼前陣陣發黑,堪堪就要倒在地上時,月冥不知從何處竄了過來,一把攬住地上嬌小的身子,望着那蒼白猙獰,昏昏欲睡的小臉,殺心肆起。
一聲邪笑,目光卻狠厲刺骨。
“你們真是,該死。”
呢喃間,月冥手上已凝起了深幽的焰氣。
不知誰突然叫了一聲:“保護天帝天后!”
衆人心中一驚,匆忙回神,紛紛躍到了正中央的高座前,聚精會神的小心着月冥的一舉一動,然心中仍是不自覺的咯噔了一下。
小公主中毒,跟俺們有啥關係啊?!!!
月冥邪笑依然,焰氣微微擡起間,突然一個略帶顫抖的冰涼指尖觸到了他的頰邊,心中一滯,手上的焰氣竟抖了抖。
微微側頭,卻發現明明睜着雙眸的依諾,竟雙手在空中緩緩地尋着什麼,似是,什麼也看不到。
滑動許久,終於再次觸到了那個熟悉的人,雙手慢慢的由上至下滑到脖頸處,忽然停了下來。
“小....白....”
略帶沙啞的一聲低喚,卻叫那狠厲刺骨的人不禁抖動了下身子。
她緩緩伸手,終是環住了他的脖頸,微微用力,將自己的整個身子埋進了那人的壞裡。
“小...白...”
又是一聲低喚,沙啞的聲音湊在他的耳邊,讓他的心瞬間軟成一片。
嬌小的臉龐抵在他的肩窩處,微微的喘息,竟叫他有些欣喜。
“不...不能...殺。”
忽然之間的一句話,叫剛剛柔和了些的月冥不禁再次凜冽了起來,沒有開口問原因,然依諾卻像是明白一般自顧自繼續說道:“這..些...都..都是...他拼命...保..護的...不....能殺...”
她說着,卻將臉頰狠狠地壓進了他的肩窩,緊咬着脣瓣,頗有些用力的閉緊了雙眸。
“不....能殺...”
“不...!..能...!.殺....!”
月冥心中一凜,卻早已感到了依諾說出這句話有多不甘心,或許,沒有一個人比她更恨這羣神仙了。
不,還有自己。
墨燭的話如猶在耳,部族的慘死恍若昨日,如今沒有清絕在,縱是自己修爲折損,這羣昏庸的傢伙又能奈我何?
殺!
爲何不能殺!
殺!
手中焰氣陡然一盛,周身似乎已經開始黑化,月冥冷笑出聲,正欲起身,肩窩處卻忽然潤溼一片,他一驚,手上焰氣瞬時無蹤,雙手將懷中的人拉出,卻見到那蒼白的小臉上染上了更多暗紫色的液體。
她的脣瓣已處處傷痕,卻仍舊發力咬着,雙眸無神,卻死死的望着月冥的方向。
“絕....不能殺!”
她低啞出聲,淚水卻轟然而下。
心滯,心痛。
他顫抖着,卻是想起了她跌坐在若木樹下哭的撕心裂肺。
心中輕笑,卻覺得父親說得對。
自己,終是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罷了...
罷了...
又有什麼..
抵得過她一滴淚...
“好。”
他聽到自己說。
斂去所有戾氣,將她環進了懷裡,而懷中的人卻終究是昏厥了過去。
心中又是一陣輕笑。
這人,怎就這麼堅持不住。
不知道...這次昏厥,就再也醒不來了嗎....
雖是輕笑,卻忍不住泛起了一絲苦澀,眉眼一凜,擡手化去自己百年修爲,緩緩地送進了她的體內。
雖只能延緩幾日,但在我修爲散盡之前,一定讓你活着。
衆人似乎對這轉瞬間的變化都驚呆了,並且...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小公主救了他們一命....
當然,他們並不感激依諾,因爲他們可不是聾子,聽得到依諾有多不願意讓他們活着。
天后有些擔心的探了探身子,然看到月冥眸子裡的認真,心中一動。
不管怎麼說,這邊的危機似乎勉強解決了,既然月冥不動手,他們也沒有準備自己上前找死,反正天帝也沒讓他們拿下月冥。
正當衆人鬆了一口氣時,外邊突然一個將士衝了進來,顧不着看殿上的情況,兀自跪下說道:“稟天帝!九翼天龍作亂了!”
殿上衆人皆是一驚,天帝揮袖問道:“細細報來!”
那將士起身道:“昨日西荒混亂不安,因着神鳥之事,察覺時,各獸已紛紛逃出西荒,末將等人四處追查,此時才知,九翼率領衆獸已將凡間東大陸摧毀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
“之前的西荒動亂,已經損害了凡間各陸的城鎮,此刻東大陸全部被毀,凡間定起騷亂啊!”
“可那九翼,也算得上古之物,我等有誰是他的對手啊!”
“縱然可敵,還有其他衆獸妨礙啊!”
“司戰神君逝去,真是我天界之憾啊!”
“天界要亡啊!”
方纔還殺氣凜凜的衆人突的就又開始了議論紛紛,殿上一時騷亂不安,天帝也不言一語垂眸思索。
然就在這時,突然一聲冷笑讓殿上瞬時安靜了下來,循聲望去,卻見是月冥。
月冥懷抱依諾,悠悠的站起了身,不屑的掃了衆人一眼。
“真是難看啊,沒了清絕,你們竟是如此狼狽。”
話中,語氣中,滿滿的全是譏諷,天帝眉目一凜,沉聲道:“月冥,因着之前的約定,朕不會降你,但這天界並非只清絕一人可用,你休要冷言冷語!”
月冥不吭聲,只是邪笑着等着看天帝所謂的可用之人。
天帝重哼一聲,厲眸射向了殿下的衆人。
“倉甲何在!”
“臣在!”
一身量健壯的英挺男子站上了前,一字一句中竟是鏗鏘有力,毫不退縮。
“降下九翼,可有信心!”
天帝中氣十足,倉甲卻頓了一瞬,並非他沒信心與九翼一戰,只是實力確有差距,不好說大話,畢竟這不是小事。
天帝似是察覺到了倉甲的心思,默了半晌,復而開口道:“朕知你思量,不用憂心,只管盡力,朕不會怪你。”
“朕將兵符交與你,需用多少人,自去調動。”
倉甲仍是沉默,忽而下定決心般開了口。
“臣——”
“不用一人。”
倉甲一愣,天帝也是一愣。
衆人凝神看向搶了倉甲的話的人,那人卻坦然自若的邪笑着。
“不用一人,”月冥繼續開口,“我去降那九翼。”
天帝眉眼一跳,沉聲問道:“你是何意。”
月冥不語,笑容邪魅,半晌,天帝似是心中明瞭一般微微垂眸看向了月冥懷中的依諾。
“天帝不可!”
突有一人站了出來。
“月冥與九翼本屬同族,怎麼可能幫我們降九翼?!定是有陰謀!”
這人一說,似是很多人都贊同了這一說法,紛紛上報不可。
天帝沉默不語,月冥突然哼笑了一聲。
“我的確不想幫你們,不過,你們以爲我在跟你們打商量嗎?”
說着,月冥竟然斂了笑,桃花眼微眯,叫衆人不禁一凜。
天帝心中思量一瞬,沉聲道:“依依的罪,朕可以通通免去,然,你必須接替清絕的位置,成爲朕新一任司戰神君,爲我天界效力!”
月冥眉頭微皺,還不待開口,天帝微微昂頭,高高在上的厲聲道:“這也不是在打商量!”
月冥目光一凜,怒從心起,可不待開口,天帝忽的又低聲道:“你允了依依,不能殺,不是嗎。”
月冥心中一緊,強硬咧嘴笑道:“不過一句口頭約定.....”
說着說着,他卻心中一滯,微微垂眸,輕聲道:“我可不會似那人...”
“司戰神君也罷,保護神也罷...”
“我只爲她一人。”
說罷,月冥冷冷轉身,託着依諾身體的雙臂卻是緊了一緊。
身姿冷冽,背影堅韌,懷抱昏睡的那女子,一步,一步,依稀間,殿上的衆人彷彿又看見了他。
天界的守護神。
然而,有一點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