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玄奘度天蓬
次日,朝陽高懸,玄奘,悟空被萬境國國主招入宮中。
起初,玄奘對來人道:“可有美酒,可有女人?”
來人是個太監,狠狠鄙視了那玄奘一番,接着又義正言辭地喝道:“我萬境國內,最是繁華,美酒千萬壇,女人萬千個,大師若想要的話,與我進宮就有。”
玄奘這才與傳召者進入宮殿。
皇宮深院,宮女甚多,大都形容枯槁,面容憔悴,不過見了悟空與玄奘,立馬雙目放光。
玄奘暗暗嘆息,“這可真是苦了那些個宮女了,命運無情,打從她們入世,就不由自主的成了沒有男人的女人。”
國主端坐在大殿之上,手持古銅杯盞要與玄奘同飲。
玄奘坐在右側,悟空站立在旁。
玄奘對面是一干雙目無神,兩鬢如雪的文臣,他們目光慵懶地落在玄奘身上,帶着輕蔑,帶着早就黯淡無光的大國光環。
風華雪花的奢靡生活已經矇騙了這些文武老臣的雙眼,他們還以泱泱大國不可侵犯的威嚴排斥外來人。他們心中的萬境國永遠是疆域遼闊,繁華至盛。
玄奘端起杯盞,湊在鼻尖嗅了一下,對着國主笑道:“陛下與貧僧飲的是酒,可這杯子裡卻盛着茶水。莫非是泱泱大國連酒水都沒有了麼?”
對面一身材消瘦的老臣憤然立起,長袖一揮,怒道:“我萬境國最是繁華,如何沒有美酒,只是常聞方外之人不當飲酒,我國主好心與你茶水,你卻不知好意。”
“此言差矣,”玄奘立起,雙目放光,“《金剛經》所說一切皆爲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玄奘走入大殿正中央,與那國主一拜,在與那方的文臣一拜,緊接着又道:“既萬物皆如夢幻,又何須苦苦執迷,飲酒也罷,女人也罷,都只是一個虛幻的念頭。方外之人說什麼拋卻了七情六慾,斬斷情絲。他們受了八戒,整天唸經打坐,空虛度日,藉此來逃避紅塵紛擾,但是越是如此越不能成佛得道。”
玄奘掃了衆人一眼,問道:“可知這是爲何?”
國主連同那些文臣皆是搖頭。
玄奘遂笑道:“世人修佛之路全都在‘戒’,戒葷,戒酒,戒色。而‘戒’卻在於避開。世人修佛之路,全都是刻意強求之路,不能做到隨心隨性,妄圖逃避世界罪惡來修得造化,剋制私慾來獲得心靈安寧。”
國主年方二十,不能領悟玄奘所言,便問道:“大師,那如何纔是修佛之路?”
玄奘道:“無慾無求,隨心隨性,這樣便是真正的佛陀。”
國主又問道:“那如何才能隨性隨心,無慾無求?”
玄奘合掌,道:“一切全憑自我參悟。”
佛家常言,萬物虛渺皆爲幻相,彈指一瞬間,生死離合。女人是一副皮囊的幻相,百年過後再美的容顏也會化爲森森白骨,因此,執着於色,就是執着於空,從而告誡世人,色與空的道理。
但在玄奘眼裡,既然萬物皆是幻相,那麼就不應該刻意避開幻相,就似女人與美酒,飲酒與玩女人是每一個男人的本能。若是剋制這種本能而戒掉飲酒的慾望以及**,那麼就是刻意避開幻相,這樣,就把這種幻相當成了一種真實而確定存在,這纔是與佛法本意相違背的。因此,戒掉五葷三厭是對佛法的大不敬。
既然萬物皆空,那麼就不應該戒掉‘空’的東西。
兩邊文臣似懂非懂,臉上的怒氣也未消散,他們本無慧根,也何須強求他們進入真正的佛道呢。
可是在大殿的西面垂簾之內,仔細傾聽着的天蓬元帥如醍醐灌頂一般,渾身打顫,好似靈魂中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在支撐着他。
他掀開垂簾,跑到玄奘跟前,雙膝跪地,先拜了三拜,合掌作揖,道:“師傅,請求你度一度我這罪人。”
玄奘聲音四平八穩,道:“你所犯何罪啊?”
天蓬元帥心頭一冷,他曾經在慾望的海洋中掙扎,在那一片骯髒的土壤裡種下了彌天大罪,他自認爲他是很稱職的劊子手,在他的手心沾滿凡人的血液,每天晚上,他都能夠聽到——在那個大雨磅礴的夜晚,他的九齒釘耙之下死者的慘叫聲,他殺紅了眼,即便是屁滾尿流的跪地求饒者,他也一耙子下去,絕不留情。
天蓬元帥不知怎麼訴說壓抑在心中的那些罪孽,他陷入了沉默。
玄奘,道:“你既然不肯說,那便算了。”
孫悟空站在側旁,道:“老孫五百年前殺戮太重,手染鮮血,踐踏數萬生命都敢與師傅說,你這胖臉的凡人爲何不敢說?”
天蓬眼睛眨巴眨巴,頭叩於地,鼓起萬分勇氣,把那些藏於心中的秘密都說了出來。這包括他是天界元帥的身份,偷窺嫦娥,被貶下凡,又遭受天界諸神的懲罰,殺掉無數男人,蹂躪生命……
天蓬說完,雙目垂淚,道:“我罪孽深重,即便日日吃齋唸佛,也無法安穩。每天我都夢到冤鬼索命,夢到我妻與我子慘死場景。我雖身在人間,但心早已進入地獄。”
玄奘長嘆了聲,合掌道:“阿彌陀佛,天蓬你確實罪孽深重,可並不是到了罪不可恕的地步。與我同去取《三藏》經書吧,此經書能夠度化世人,讓人遠離罪惡之淵。”
天蓬眼前一亮,詫異道:“師傅真肯收留我,不怕我這污穢之身玷污了佛門清淨?”
“佛門若是能被你輕易玷污了,那也不是個聖潔之地。再說,佛的本意就是度人,度可度之人,你有慧根這點不假,但你還需有可度之處,譬如你擁有罪惡之身,度你超脫罪惡,不墮輪迴。”
…………
宮殿之外的馬廄內,出現了花娘的身影,他身形宛若鬼魅,從那些看管馬匹的小兵將面前無形無蹤的飄過。
花娘來到一匹骨骼健碩,渾身雪白的駿馬面前。
“應該就是他了!”花娘冷笑道。
他右手攤開,掌心幻出一紅葫蘆,她念了一聲咒訣,那紅葫蘆嘴就散出萬條金線。
白馬被吸入葫蘆中,花娘嘴角彎出一抹大功告成的微笑。
她身體化爲一股青煙,轉瞬之間,消失不見。
此白馬,真是小龍女化身的白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