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人,情況怎麼樣?”
李北牧趕到縣令公署時,已經只剩李二叔和朱廣權了,至於那無能狂怒只能被迫成爲陰陽人的吳涉水,估摸着是被趕跑了。
“一切正常,我和老李到了周家之後,便讓一衆捕快衙役守在門口院內,只有我倆進了屋子,待了小半個時辰,才喜笑顏開的出來。”
“外面的情況呢?”
“還在追查,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了。”
李北牧點點頭。
侍從僕役送來飯菜,李北牧心不在焉地吃着午飯。
沒多久就有一個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從屋外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將一張疊好的白紙送到了朱廣權手中。
隨後轉身離去。
絲毫沒有將這一縣之尊放在眼裡。
李北牧只好將目光投向了狼吞虎嚥的李二叔,後者頭也不擡地說了句,“州牧府那邊的人,沒事少打聽。”
這麼看來,這州牧很不一般啊……李北牧默默記下。
朱廣權展開白紙之後,便徹底愁眉不展。
李令先看了眼他的表情,“沒消息?”
朱廣權苦澀地搖了搖頭,將那白紙塞進了袖中。
“沒有,完全沒有符合沈三笑特徵的人。”
一時間。
連李北牧都出神了,依靠在凳子上,喃喃道:“不應該不應該。”
“大人,會不會是沈三笑去了,他們沒查出來?”
“不會。”
朱廣權深呼吸一口,重重地嘆了口氣。
“不可能,要是連他們都發現不了,那整個臨安城估計都沒人能發現了。”
見其說的篤定,李北牧只好靠在椅子上,揉着太陽穴出神。
片刻後。
他忽地想到什麼,坐直了身子問道:“大人,他們調查的是那羣圍觀的百姓?”
“對啊。”朱廣權錯愕,差點就把那句,‘不是你讓我調查圍觀百姓’的話說出來了。
李北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深呼吸一口,平復了一下內心的心境,纔開口說道:
“朱大人,二叔,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是說一種可能。”
“其實沈三笑已經混進我們縣衙來了。”
語不驚人死不休。
李北牧一句話,立馬引爆了其餘兩人的心境。
“你說什麼?”
“這不可能!”
激動過後,他們很快也就平靜了下來,稍一細想,立馬汗溼夾背。
沈三笑那神乎其神的易容手法,他們也並不是沒有了解過。
連原主父親都能被瞞住的易容術,指望平日裡的同僚能夠察覺,無異於癡人說夢。
更何況,現在縣衙滿臨安城的尋找沈三笑,誰能想到,他已經藏進了縣衙裡頭?
燈下黑的道理,誰都明白。
沉默過後。
朱廣權忽地問道:“南淵,你是不是已經確定了誰是沈三笑了?”
……
約莫三十年前。
有個少年一夜之間,沒了雙親。
原本還是個美滿家庭的他,瞬間成了孤兒,就連家產,都被叔伯們瓜分了個乾淨。
美其名曰:替你保管,等你長大了再還給你。
少年不知,爹孃怎麼突然就沒了。
甚至就連那個溫馨的房子,都變成了叔叔的。
沒了學上,嬸嬸整天逼他去外面討錢,還規定每天沒有討夠多少,就不能回家。
少年渾渾噩噩,不知所以。
就連往日的玩伴,都對他避之如蛇蠍。
於是少年想到了死,想到了去找自己的爹孃。
就在他準備將想法付諸實踐的那一天,在那江河岸邊,另一位少年喊住了他。
少年問,我知道有個地方,有很多和你一樣的人,你願意去嗎?
想要跳江的少年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於是他就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叫做贍兒堂。
領他去的少年說他叫王天成。
另一個就說,那我就叫王地成吧。
有了吃住的地方,王地成安安心心長大。
憑藉過人的智慧與早熟的頭腦,他在贍兒堂裡頭很快就成了孩子王,也收穫了許多友誼。
其中關係最好的,自然要屬被他當爲大哥的王天成了。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了他十六歲那年。
從贍兒堂出來的他,拿着自己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所有積蓄,盤下了個店面。
可還沒等他成功,就有一羣人衝進了他的店裡頭,搶光了他所有的東西。
甚至還在他一直引以爲傲的面容上,用小刀劃了幾刀。
也就是直到那時,他才知道。
自己並沒有走出原來的家庭,自己所做的一切,一直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
沒人知道這個叫王地成的少年在那一晚經歷了什麼。
只知道他在第二天一早,離開了臨安城。
從此再無消息,宛如人間絕跡。
只知道幾年過後。
臨安城裡來了個聞風喪膽的人屠,名叫沈三笑。
當朱廣權和李令先聽完故事,跟着李北牧找到王天成時,他正一人站在縣衙內的四角翹檐亭裡頭,吹着涼風。
似乎他也意料到了會有如此情形。
因而當朱廣權帶着一衆捕快圍住他時,他也沒逃,只是背對着衆人,衣袖翻飛。
還是個逼王……李北牧心裡沒來由的冒出這句話。
“沈三笑,束手就擒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
“看你這次往哪跑!”
“……”
一衆捕快衙役紛紛叫囂,但卻沒一人敢上前。
他們也知道,以沈三笑的實力,這第一個衝上去的,幾乎是必死。
李北牧忽地瞧見李令先伸手摁住了刀柄,急忙一步上前,伸手攔住了他。
“李北牧,上來聊聊?”
沈三笑回過頭來,依舊是王天成那副老成的面容。
說着他又掃視了一眼其餘捕快。
被他目光所看之人,無不驚慌倒退,如避蛇蠍,他絲毫不加掩飾地譏諷道:“就憑爾等宵小,也敢拿我?”
朱廣權面色鐵青,李令先巋然不動。
很快,徐達就領着四五名捕快衝了上來,手上皆是提着泛着油光的花莊弩。
不愧是臨安城,區區縣衙,都有弓弩……有了這東西,在場衆人都鬆了口氣。
至少不用拿命去填了。
至於他提議的讓李北牧上前聊聊……李北牧表示自己腦子還算正常。
瞧見幾柄對着自己的弓弩,沈三笑臉上的譏諷之色愈發濃厚。
“也罷,那就這樣隨便說幾句吧。”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李北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