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魁!”
“詩魁!”
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羣中突兀地大喊了幾聲,一開始無人應答,緊接着,幾人開始跟上,再之後,整個山腳下的學子都在大喊着“詩魁”。
謝伏站在人羣中,周圍稍顯空曠,一如他此刻的內心。
看着那緩緩登山的一襲青衫,謝伏感覺有些呼吸困難,幾次想出聲,可都被壓下去了。
他怕自己偷雞不成……哦不,是怕馬失前蹄。
可有李北牧這狗賊珠玉在前……呸!
有他在前面拋磚引玉,自己接下來再登場,還能起到效果嗎?看着這大聲呼喊的同窗們,謝伏頭一次對自己的聖經有了些許懷疑。
“他們,他們是在喊大哥嗎?”
李巧顏趴在圍欄邊,費勁地想朝山下看去。
“廢話,不是他還能是誰,沒看見剛剛那個想上去對詩的都被趕下去了。”
“哼,在我李郎手底下都堅持不到一炷香時間的渣渣。”
左瑤瑤在旁邊傲嬌道。
聽着底下那些秀才們的呼喊,她嘴角也不自覺地翹起,一榮俱榮,作爲李北牧的準媳婦,她也開心。
“姐,他們在喊姐夫詩魁呢。”
葉溪湊在黃煙雨邊上,一笑就露出了嘴角的兩顆小虎牙,可可愛愛。
“我聽見了啦。”
黃煙雨一如既往的細聲細語,抓着衣角,一股難以遮掩的笑意從水潤潤的眼角盪漾開去。
只是笑着笑着,她又不自覺地擡頭看去。
站在巧顏邊上的那個人,她的喜悅,好像也不比自己少呢……可是爲什麼李郎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她?
黃煙雨的眉間,忽然就染上了一股愁緒。
“小姐,他們喊那傢伙是詩魁呢!”
“我聽見了。”
“小姐,你好像有點不開心了……”
“呵,朝三暮四之人,也配詩魁之名?”
……
“此子……當真有那詩魁之資?”
蘇牧起先語氣平淡,只是到了最後,卻是稍稍上揚,顯示了他的懷疑。
趙慎笑而不語,他知道李北牧那小子,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的。
果不其然。
很快就有文書上前,將李北牧吟哦的那兩句詞話通稟了上來,手裡拿着的,還是他登臺前,留下的那四句詩。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趙慎輕聲唸叨着這句詞話,隨即雙目緩緩合上,好似回憶起了什麼,手指輕輕敲打着膝蓋。
當年,自己的風光,怕也不弱於他吧?
旁邊的蘇牧卻是在念叨着另一句。
“須知少時曾許凌雲志,自是人間第一流。”
呵,也不知這小子許下了什麼凌雲志,竟敢稱是人間第一流,縱是自己當年,也不敢說自己的志向是這當世第一流吧?
其餘底下的一衆官員,也從文書那聽來了這兩句詞話,紛紛感觸萬分。
畢竟。
誰沒個少年風光了?
滿樓紅袖招啊……果然好生風光,只是現在自己再去的話,恐怕那些年輕的姑娘們只會說。
老爺,別摸了,咱們玩會吧。
最後還是趙慎先清醒過來,低頭看了看文書送來的詩信。
沉默片刻,隨後敲了敲桌面,吸引了蘇牧的目光。
“蘇大人看看桌上這首詩,到底有幾首詩?”
……
第三關依舊是個高臺。
李北牧上來之後,只坐了墨九山和王瑾年兩人。
他們似乎沒什麼矛盾,相鄰而坐,還在談笑着。
“喲,李詩魁來了,坐坐坐。”
墨九山大笑着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置。
王瑾年只是朝其微微頷首,既沒表現出厭惡,也沒表現出什麼和氣,只是皮笑肉不笑。
李北牧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又打量了一下這第三關,除卻幾名夫子文書之外,只在兩邊各擺了十張座椅。
也沒去挑釁王瑾年,李北牧轉而去了墨九山旁邊的位置坐下。
“李兄剛剛真是好生風光,讓在下無比嚮往啊。”墨九山快人快語,也沒掩藏。
“哈哈,都是基操。”
會說話的人,到哪都被人喜歡。
“對了,墨兄,這第三關,怎麼沒再比了?”
李北牧打量了一下場中,“難不成說這第三關是要等到湊齊了十人,纔開始?”
“嗯,多半如此。”
“那這寫詩,是有個指向還是各有發揮?”
墨九山聞言看了看上頭,坐着一動不動的幾個穿着大紅制式衣袍的夫子,輕聲道:“規矩變動,我也不知今年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
李北牧頷首,也沒再多問。
跟着開始閉目養神。
底下的破關仍在繼續,只是有了李北牧的對詩在前,之後再怎麼對詩,都顯得有些乏味。
又是一輪對詩關之後。
上來了兩名面生的秀才。
李北牧不認識,但他們卻是熱情的湊上來打着招呼,他也只能應付。
而底下。
等待許久的謝伏,看着第二關的人數逐漸變多,很快又將湊齊三十人,開始新一輪的對詩。
他終於不再等待。
理了理衣領,清了清嗓子,他緩緩上前,推開前面的幾個同窗,引來一陣罵聲之後,這才大踏步的朝着石階走去。
遠遠地,還沒到路口,他便開始大聲吟哦。
“文道盡頭誰爲峰?”
聲音極大,瞬間便是壓過了底下議論的聲音,形成了一個聲音的空窗期。
“那個是誰啊?”
“好像是個傻子。”
“你不認識嗎?就是那個逼王謝伏,仗着有點才氣,經常到處裝逼。”
“哦,那你才氣有他高嗎?”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他就是個傻子。”
“……”
聽着背後的議論紛紛,謝伏滿意地提起衣領,往前一拉,使得衣領豎起。
果然,李北牧那種人,只配給自己當墊腳石,談及顯聖一道。
我謝伏,那纔是當之無愧的魁首。
“一見謝伏道成空!”
謝伏大笑着,走的很慢,他在等待着身後的那些手下敗將痛罵自己。
可等了片刻,並沒有人跳出來。
他禁不住又大聲叫喊了一聲。
依舊沒人。
他保持着背對蒼生的姿勢,悄咪咪地用眼角的餘光往身後看去……
……
圍觀的百姓之外。
詩會入口處。
甲士們攔住了一羣和尚。
爲首的是一個蓄着雪白鬍須,身穿大紅袈裟的老和尚,只是他臉上似乎一直帶着和煦的笑意。
人們只要看去,便覺心神平靜。
“貧僧此次前來,是爲接回我佛門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