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盛坐着，李北牧也瞧不見他的臉色。
只能聽見一聲陰冷的笑聲。
“我要是說，是害人害多了，厲鬼糾纏，讓我不得安身因而廢了左腿，你信嗎？”
出乎意料的是，背後並沒有傳來他意料之中的畏懼驚歎。
只是默不作聲，就當他忍不住想回頭看看時。
李北牧的聲音傳來，“我信。”
“呵，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你呀，還真跟小時候一樣，我說什麼你都信。”
“所以你的腿到底是怎麼傷到的？”
李北牧又推着他在這院子裡頭走動，地面還算平整，推動起來也不費勁。
“這很重要嗎？”
“嗯，我想知道。”
李廣盛聞言哂笑道：“也沒什麼，這些年我一直跟在城裡吳家的一個公子身邊當侍讀，前段時間跟着他在城外騎馬，一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下來，就成這樣了。”
“沒事，你也不用擔心，我都和村子裡說好了，等他們把私塾建起來，我就留在村子裡頭當個教書先生好了。嘿，雖說比不上南淵你這個舉人，但給一些幼童們啓蒙還是可以的。”
李北牧看着前方的路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既然廣盛你都想好了那就行，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就儘管和我說，能辦到的我都會幫忙的。”
“行，我還會跟你客氣不成。”
“對了，你呢，什麼時候進京？”
“過完年再走吧，不急。”
“……”
隨後兩人便在這院子裡頭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但都很刻意的沒有去提小時候的事情，都是在沒話找話。
除卻這些。
倒真像是久未見面的童年玩伴再相遇。
心平氣和的聊着天。
不多時。
泉叔前來喊人吃飯，能做上桌的只有李北牧和李廣盛父子。
春英去了後廚。
星盤……做的飯菜不多，也不夠吃，只能待會回到城裡之後他們換值了。
吃過飯，休息了一會，李北牧便起身告辭。
他倆也沒強留，只是說了些有空常來的客套話。
出了門之後，李北牧一言不發，直到回到自己老家，取了馬匹出了村子許遠，他才放緩了馬速。
六號很自然地靠近了過來。
這五人的主事人，是他。
“李廣盛有問題。”
李北牧沉聲道：“你們有什麼發現沒？”
六號不假思索地回道：“他爹很心虛，好像是藏着什麼事情，他以爲我們知道，是因爲那個事情來找他的，做飯的時候老是頻頻回頭。所以再看到我們相安無事地走了之後，他鬆了口氣。”
“還有那侍女，她對李廣盛很是畏懼……屬下發現，李廣盛每次跟她說話時，哪怕是心平氣和，她都下意識地雙腿顫抖。”
“至於李廣盛……他的腿是被別人打斷的。”
“打斷的？”
李北牧驚訝道，他知道李廣盛肯定說了謊，但沒想到他會在這個地方騙他。
“嗯。”
另一個星盤成員接過話頭，“摔的腿傷不會是這樣的，他這個很明顯是被打斷，纔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查一下吧。”
“你們一個人先回去把李有喊來，我有事要問他。”
一騎離隊而去。
既然知道李廣盛有問題，不查清楚問題出在哪，李北牧是不會安心的。
就跟那南越人開的阿芙蓉烤肉店一樣。
不過還好，至少這事不用自己操心了。
同時他也對自己那掛名先生，有了更深層次的瞭解。
他或許比世人所傳言的，還要恐怖。
此間事了。
回到家中時，李有已經在等候着了，和昨天相比，他今天就自然多了。
身上多了一股自己人的感覺。
兩人坐在大廳裡頭。
“怎麼樣，在那還習慣不？”
“嘿嘿，習慣的哩，葛叔沒讓我幹活，在教我怎麼釀酒。”
看來葛全是以爲李有是自己派過去接管酒坊的人了，李北牧也沒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李廣盛這些年都在做什麼，你知道嗎？”
李有不是蠢人，他知道李北牧這次喊他回來，肯定是爲了問李廣盛的事情。
“北牧大哥是指哪些年？”
“就是他進城之後。”
這裡的進城，是指他斷了文路，進城謀生之後。畢竟嚴格來說，他倆的私塾也是在城裡唸的。
李有想了好一會，才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我沒記錯的話，一開始廣盛大哥是在一家書店裡面當了一年的幫櫃，好像還挺掙錢的，泉叔當時在村子裡頭逢人就說，他家廣盛在外頭掙大錢，他可以享福咯。”
“後來過了一年，好像是因爲惹了店家掌櫃，被趕了回來，在家中待了兩三個月，天天都在家裡看書，我們去找他也不出來。再後來……”
“對了，再後來有個當官的來村子裡找他，他就又進城去了，只不過這次泉叔就沒說什麼了，問他也就只是說廣盛大哥在城裡陪別人讀書。”
“當官的？”
李有用力地點點頭，“對，我沒記錯，有次我在城裡頭，還碰見他了。”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李有知道表現自己價值的時候到了，他壓低了嗓音反問道：“北牧大哥你知道他是在陪哪家公子讀書嗎？”
“我知道！”
李有自問自答道：“縣令吳大人！他是在陪吳大人的公子讀書，我滴個乖乖哎，難怪泉叔都不敢在村子裡說了。”
縣令吳大人？
不，是縣丞……李北牧心中一沉，李廣盛竟然和吳涉水扯上關係了。
至於李有說的縣令吳大人也很好理解，對他們來說，縣令和縣丞其實沒多大區別，都是天一般大的官了。
“你確定是吳大人去村裡找的他？”
李有又想了想。
“這太久了，我也記不清是不是那個吳大人，但反正是有當官的來找了他之後，他才進城的。當時我們村子裡還在說他犯事，被抓進城裡蹲大牢去了。”
當官的會去找一個文路斷了的童生？
李北牧微微皺眉，“那他這些年就一直是在給吳大人的公子當侍讀嗎？”
“應該是吧……泉叔那性子，北牧大哥你也知道，李廣盛要是有了別的活計路子，他肯定早就在村子裡傳開了。”
“就算沒有，他也會表現出來的。”
李北牧點點頭。
“那他的腿是怎麼斷的？”
“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