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李長安還窩在教坊司靈犀院,安南則去了書院。
中午,周子瑜跟着安南一起過來。
“我勒個去,李兄,你這是怎麼了?”周子瑜繞着李長安走了好幾圈,
“你這一身傷,可別在教坊司把傷口扯開啊。”
“安兄你也真放心,萬一李兄獸性大發,你這靈犀院可就遭殃了。”
李長安看向安南,“你怎麼把這貨帶到這裡來了?”
安南聳聳肩,“沒辦法,有些人臉皮厚。”
“嘖嘖嘖,纔在一起睡了一晚上,就把我當外人了?”周子瑜一臉賤樣,讓侍女拿點心過來。
東廂房內,只剩下他們三人。
“書院用了禁言之法。”安南看向李長安道。
李長安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意思?”
“所有涉及到李長安身份的細節,全都無法對外透露。”安南說道,
“可以單獨說李長安和太白的名字,但如果想要聯繫在一起,就會受到禁言之法壓制。”
“就算想要寫在紙上,也做不到。”
周子瑜舒服地窩在軟墊上,“書院也很雞賊,外人都知道太白,若書院衆人閉口不談太白,肯定會惹來懷疑。”
“所以乾脆讓李長安和太白的聯繫成爲禁忌,這樣就算外人知道太白在東嶽,也無法知道具體是哪一個人。”
“換句話說,我們書院所有學子,都成爲了太白的擋箭牌。”
李長安扯扯嘴角,半晌才蹦出一句話,“辛苦你們了……”
“草!”周子瑜恨不得給李長安來一巴掌。
三人吃了點東西,李長安在侍女的協助下,慢慢拆掉身上的細布。
修養了這麼長時間,細小的傷口已經沒問題了。
但那六道差點要命的重傷,依然猙獰可怖。
看到李長安身上傷口的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周子瑜今早聽安南說了李長安的傷勢,可是真正見識到後,才知道究竟有多嚴重。
“你要說是從北境戰場退回來的,我都信。”
安南側過臉,不去看李長安身上的傷,那雙柳葉眸子里布上一層不忍之色。
“你用的這些藥再好,身上的傷疤也不可能全部消掉。”
周子瑜指着李長安手臂上,有些顏色不對的地方,“之前這裡也受過傷?”
李長安點點頭笑道,“男人嘛,傷疤又怎麼了?”
安南忍不住撇撇嘴。
重新換上細布,李長安活動了一下身體,扯到傷口依然疼痛難忍,但身體並不虛弱了。
正如安南所說,徐年用在自己身上的藥,更注重補充氣血元氣,可以補足身體虧空,不會留下暗傷病根。
傷勢雖然看起來猙獰可怖,但影響已經沒有那麼大了。
“我聽說北樑那邊又要再起戰事了?”李長安對周子瑜和安南說道。
“你也知道了?”
“嗯,外面都傳開了,什麼情況?”李長安問道。
安南朝周子瑜揚了揚精緻的下巴,“你問周兄,他了解的比我們都多。”
李長安聞言把目光投向周子瑜。
周子瑜讓侍女拿酒過來,眉眼間有一絲憂慮,良久纔開口,“這次情況不妙,前線吃了敗仗,十萬人被困在妖國境內。”
“鎮守北樑的虎威將軍,決定興兵救出被圍困的十萬將士。”
安南適時說了一句,“虎威將軍周護!”
“周護?跟你一個姓。”李長安看向周子瑜。
“我爹。”周子瑜喝了口酒。
李長安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爹!?虎威將軍?那你來書院幹什麼?”
“你本就想走武道,有你爹在前線做武將,何必在這裡混日子?”
周子瑜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我爹認爲武夫沒前途,所以逼着我來書院。”
“他自己是武夫,所以深知武夫不受重視,流血受傷甚至送命都要排在前面。”
“只有在文道上有所建樹,才能讓家族長久興盛下去。”
李長安聽着周子瑜的話,“你家就一個?”
周子瑜自嘲一笑,“我有兄弟七人,另外六人全都走了文道,只有我還在堅持武道。”
李長安有些明白,周子瑜爲什麼連除夕都不回去了。
周子瑜又喝了一口酒,“小爺我還偏不信了,武道怎麼了?總有一天我要在武道上闖出個名堂來,讓我爹心服口服。”
李長安靠在牀邊,輕聲呢喃道,“武道?我也要走武道。”
“你走武道?瘋了嗎?”周子瑜和安南全都不可思議地看過來,“你走什麼武道?文道這條路簡直就是專門爲你開的一樣。”
李長安雙臂抱在頭後,“我總覺得文道有些缺陷,肉身不強,近戰稍弱,萬一沒了文氣就只能任人宰割……”
安南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以爲你是完人嗎?什麼都要最強?聖人都不敢這麼想。”
“是啊,李兄,你天生適合走文道這條路,何必捨近求遠?肉身不強,那是因爲你修行的時間太短。”
“時間一長,文氣對肉身的蘊養效果並不弱……雖然我走的是武道,可不得不承認,武夫永遠都不受重視。”
周子瑜也在一旁勸道。
李長安站起身,“我曾經聽一位老先生說過,武者有狹義,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武夫在我眼裡和文士一樣,甚至在很多時候,我覺得武夫更讓人覺得可靠!”
李長安推開窗,讓外面的陽光照進來,“周兄,你想走武道,李某不才,也願意在武道上和周兄並肩而行。”
東廂房裡安靜了下來。
周子瑜和安南的臉上神色各異。
安南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想說的話太過單薄,最終一言不發。
周子瑜喝了一大口酒,哈哈大笑,“不愧是李兄,光這份心氣,老子就甘拜下風。”
“我雖然要走武道,更多是因爲不服氣,心裡依然覺得文道可能會更好。”
“可你卻把武夫說成了俠義之士,好一個仗義每多屠狗輩!你這個朋友,老子沒交錯!”
……
北樑戰事的消息愈演愈烈,很快就傳遍了大晉。
彷彿從北樑吹來了戰場的鐵血殺氣。
戰爭的陰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已經有文宗發話了,號召大晉文壇爲北樑戰事寫詩作賦,聚攏大晉戰爭之氣運。
一時間響應者無數。
足足有十位文宗公開宣稱,將會在四月或者五月出手,爭取寫出一首戰詩。
文宗已經有十位了,更遑論大師?
要在四五兩月出手的大師,幾近百人。
大晉文壇近乎沸騰。
文士們摩拳擦掌,無不想要大展拳腳。
如果真能借此機會,寫出一首戰詩,那可真就一步登天,比太白都要惹人矚目。
什麼是戰詩?
只有孕育出文法的詩文,纔可稱之爲戰詩。
現今所有文法,都是從戰詩中演化而出。
世間億萬人,只要使用一次文法,都可以爲戰詩作者聚攏氣運。
而且作爲戰詩作者,施展該文法時,會比同境界的其他人強上三成威能。
其中好處不可估量。
而越是這種大戰來臨之時,戰詩就越容易誕生。
這也是爲什麼,會有這麼多大師文宗會出手的原因之一。
不少人一直都在關注太白。
以太白之才,要是在四月也出手,依照《登第九樓臺》的銳意進取和《上邪·贈知音》的熾熱無邊,很有可能寫出氣勢磅礴的詩文。
此次北樑戰事驟起,正應該是他大展身手的時候。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
太白就好像銷聲匿跡了一般。
四月初一的文聖榜上,壓根沒有他的詩文出現。
這時大家還在議論,認爲太白很可能會在四月初五爭榜大潮的時候出手。
然而一直到四月初五,爭榜大潮出現,太白依然沒有詩文問世。
這下子大傢伙都驚了。
“不應該啊,這種時機,太白怎麼也會出手的。”
“三月的時候連大師都沒放在眼裡,說邀戰就邀戰,而且當時還說,三月不行就四月,說明他手裡是有詩文的。”
“這樣的天驕人物,怎麼會放棄四月?還是說要跟《上邪·贈知音》一般,等到後面再出手?”
“三月潛龍榜這樣做,都差點出岔子,四月連文宗都有三人,他再託大可就真一點浪花都濺不起來了。”
“會不是聽說這麼多大師文宗出手,所以害怕了?”
“那可是太白,尚未及冠便已名傳天下,年輕氣盛,怎麼會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