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的封賞,從京城一路來到東嶽郡城,再到臨縣。
又恰逢新朝新年,整座東嶽郡城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忠勇伯李長安的牌位,在禮部員外郎的護送下,一路敲鑼打鼓,來到東嶽郡城。
郡守、郡丞等一衆官員早早候在城門外。
祈願燈飛滿了天空。
“咚……”
“咚……”
白鹿書院的鐘聲響起,文氣猶如雲霧一般,將東嶽郡城都籠罩了。
東嶽郡城的百姓,紛紛走上街頭。
在官府衙役的安排下,恭迎忠勇伯李長安的牌位。
而在這熱鬧紛紛的東嶽郡城中,桐廬衚衕卻顯得格外冷清,
柳知音和柳玲瓏還和往常一樣,準備離開院子。
剛推開門,門外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柳知音拉着柳玲瓏連忙欠身行禮,“師父。”
顧衛道瘦削的身體,今日有些佝僂,灰白的頭髮雖然依舊一絲不苟,但少了些往日的精氣神。
“好孩子,今日就別去書院了。”顧衛道手裡拎着二鍋頭,
“陪我這個老頭子,喝點長安釀的酒。”
“你們張叔馬上就過來。”
柳知音和柳玲瓏呼吸一滯,鼻頭猛然一酸,連忙眨了眨眼,不想讓眼裡的淚落下。
三人剛進院子沒多久,
張富貴就招呼着幾個夥計過來了。
夥計們端着一口大大的銅鍋,還有各色各樣的配菜。
就在院子裡的棚子下坐下。
“這天有點冷了。”張富貴讓夥計趕緊去生爐子。
柳玲瓏朝顧衛道和張富貴行了一禮,紅着眼走進北屋。
柳知音嘴脣微動,但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只是埋頭幫忙收拾火鍋。
天上還在飄着雪。
好似將衚衕外的熱鬧,徹底隔絕開來。
火鍋很快就“咕嚕嚕”煮了起來。
張富貴勉強笑着說道,“冬天吃火鍋,正合適……”
柳知音牽着雙眼已經紅腫的柳玲瓏坐在桌邊,但看着翻滾的紅湯,遲遲動不了筷子。
“吃菜,吃菜……”張富貴張羅着。
“叩叩叩……”這時,院門被敲響。
柳知音去開門。
是宋安民。
“宋哥……”柳知音低頭行禮。
宋安民趕忙讓開,不敢受這一禮。
走進院子,先朝顧衛道躬身行了一禮,然後再朝柳知音和柳玲瓏行禮,最後朝張富貴行了一禮。
一言不發,只是給自己倒了三杯酒,喝完之後便離開了。
接着丁叔、田哥……等大漢骨幹一一前來。
他們擔心被人盯上,不敢一下子全部過來,全都是單獨前來。
來了之後,喝了三杯酒,便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顧衛道乾脆放下了筷子,看向張富貴,“你安排的?”
張富貴連忙搖頭,“肯定不是我。”
顧衛道看着一旁的柳知音和柳玲瓏,輕嘆一聲,
臭小子去救他那個不着調的師公,結果一去不回,也不知要耽誤幾個人。
顧衛道喝了一杯酒,突然罵了一句,“王天罡那個王八蛋!”
旁邊三人嚇得趕緊看過來,張富貴更是連忙捂住顧衛道的嘴,“呸呸呸,老顧你瘋了嗎?”
“他可是你的師父!”
顧衛道又喝了一杯酒,“我不能罵他?十年前就不着調,還以爲十年過去了,好歹能磨一磨性子,結果出來之後呢,幹了什麼?”
“結果還要他徒孫去救他,丟不丟人?”
“等他們回來,我非要當着他和長安的面,跟他斷絕師徒關係!”
說着,顧衛道還不忘寬慰柳知音和柳玲瓏,
“知音、玲瓏啊,你們放心,等他們回來,我非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張富貴嚇得不行,急聲道,“老顧,你發什麼瘋呢?你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天打雷劈?”顧衛道一瞪眼,“來啊,有本事來劈死我!”
“王天罡那老東西,禍害我就罷了,還特孃的禍禍我徒弟,我……我……”
“叩叩叩……”門又敲響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
是秦修滿和徐年。
“見過顧……教諭。”秦修滿和徐年面色尷尬,但還是率先恭敬行了一禮。
沒辦法,單論年歲,秦修滿比顧衛道還大一些。
“你們來幹什麼?”顧衛道恢復常色,挺直後背問道。
秦修滿滿臉訕笑,拉着徐年朝柳知音和柳玲瓏躬身行禮。
嚇得柳知音和柳玲瓏連忙讓開,不敢承受這一禮。
“知音和玲瓏,不用躲。”顧衛道說道,“他們行禮,這是應該的!”
說着,顧衛道瞟了一眼秦修滿和徐年,
“感情長安不是你們徒弟啊……”
“現在滿意了?那個實心眼的臭小子,跟他師公一起胡鬧去了,你們可以高枕無憂了?”
徐年急的想說話,但是被秦修滿拉住,任由顧衛道譏諷。
“叩叩叩……”
院門又響了。
門開,是顏輕詩。
顏輕詩走進院子,先朝顧衛道行了一禮,“師父。”
顧衛道怔了怔,他自然明白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旋即嘆道,“傻孩子,你這又何苦?”
顏輕詩只是搖搖頭,“今日前來,輕詩特向師父和姐姐妹妹辭行。”
“你也該去了,只是齊國太遠,你和你爺爺去了那裡,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顏輕詩低着頭說道,“師父放心,輕詩知道,那些人對爺爺和輕詩很恭敬。”
“待輕詩學成,定會回來親自去北境……”
顏輕詩走了,帶着爺爺,跟着從齊國遠道而來的顏聖世家文士,踏上了東行之路。
桐廬衚衕外,
安南梔和周子瑜遲遲沒有往裡走,就這麼靜靜站着,任由飛雪落滿全身。
許久許久,
“走吧。”安南梔回身,身上的雪花簌簌落下。
“去哪兒?你不進去了?”周子瑜愣了一下,趕忙跟上。
“去了說什麼?徒惹人厭罷了。”安南梔道,“我要的是李長安,和旁人無關。”
周子瑜無奈了,
“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大晉公主,高傲的連頭都不願低下來,明明你也在爲她們着想。”
安南梔扯了扯嘴角,“大晉公主?就那些金絲雀?憑什麼跟我比?”
“那你總得告訴我回京城幹什麼吧?”周子瑜緊趕幾步問道。
“她們守不住李長安在京城柱石殿的牌位,我要替李長安守住。”說到李長安的時候,安南梔的柳葉眸子裡浮起一抹溫柔,
周子瑜急忙道,“你替他守?用什麼名義?別忘了,現在李長安名義上,孤身一人,沒有妻兒!”
“私定終生,行不行?”安南梔大步往前,“我安家嫡女安南梔,不違誓言,爲亡夫守靈碑,行不行?”
“你,你瘋了嗎!?你這輩子……”
“我只認李長安!除了他,我不嫁!”
“安家怎麼可能讓你爲了這什麼誓言,孤獨終老?”周子瑜看向安南梔。
安南梔停下了腳步,看着漫天飛雪,“族內一直想找到衝破傳承文籙桎梏的辦法。”
“我把我的文籙給他們,換我一個孤獨終老。”
“要是再逼我,那就遁入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