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好事,李長安暫時沒感覺出來。
但是天大的壞處,李長安已經率先感受到了。
自己成爲東嶽分院術數教諭的消息,很快就被傳開。
首先傳遍了郡城內外,而後被郡城的探子傳播開去,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在各地書院間流傳。
七月初一清晨,
術數教諭李長安的名號,甚至把文聖榜開榜的風頭都給搶走了。
“李長安還尚未及冠,竟然可以在白鹿書院做術數教諭!?”
“一個進入書院才半年多的學子,有什麼資格做教諭?能教授什麼東西?”
“這世道是怎麼了?就算李長安在龍門大比中風光無限,可成爲教諭是不是太過誇張了?”
……
幾乎無人看好李長安。
就算是在東嶽分院,也是如此。
誠然李長安在龍門大比中爲白鹿書院挽回了一些顏面,可成爲術數教諭這樣的大事,決定未免太草率了些。
尋常書生文士,想要進入書院,都要經歷重重考覈篩選。
更何況是成爲教諭?
這意味着,本是平輩的學子同窗,以後再見李長安時,要執學生之禮!
平白無故比其他人高了一輩。
誰能受得了?
不過白鹿書院雖然議論紛紛,但好在不會直接惡言相向。
最多隻是覺得一時間難以接受。
可嵩嶽、萬鬆,象山以及國子監,卻像是猛獸發現了獵物,瞬間支棱起來。
甚至通過文聖榜詆譭李長安,批駁東嶽分院的決定。
“李長安在龍門大比一鳴驚人,拿下射術和術數兩項第一,在同輩之中,堪稱出類拔萃。”
“可即便如此,便可以認命李長安爲教諭了嗎?”
“書院教諭一職,傳授學問,教人文道,如此重要之職,又豈能如此兒戲?”
“白鹿書院當真枯朽了不成?”
“行事如此不智,甚至將一名學子推出來博取名聲,所作所爲,吾等羞與之爲伍!”
嵩嶽書院率先站了出來,斥責此事,雖然開言誇讚李長安,可是後面卻話鋒一轉,矛頭直指白鹿書院。
站在嵩嶽書院的角度,如果只是對付白鹿書院的一名學子,實在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只有針對白鹿書院,纔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除非像太白那樣,可以以一人之力影響整個書院文道的存在,才值得興師動衆。
很明顯,李長安還不在此列。
無法讓他們那般重視。
嵩嶽書院說完之後,萬鬆也緊跟其後,言語之間也越發鋒銳,
“白鹿書院身爲四大書院之一,即便已然衰敗,然不思進取,只會譁衆取寵。”
“還請白鹿書院重振旗鼓,否則書院之名崩塌只在朝夕之間。”
此話一出,整個大晉都在震動。
萬鬆書院的話,第一句就將白鹿書院衰敗這件事釘死,甚至不容反駁。
這樣便讓所有人都認爲白鹿書院已經衰敗,不配與另外三家書院以及國子監,並駕齊驅。
之後更是把書院之名崩塌說了出來。
看似在爲白鹿書院着想,但用心之險惡,溢於言表。
堪稱字字如刀,每個字都狠狠紮在白鹿書院的心頭,給白鹿書院放血。
嵩嶽、萬鬆的言論一出,象山和國子監又緊隨其後。
將白鹿書院的行將就木和不思進取,批的體無完膚。
在這其中,李長安又是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一點。
成爲了給白鹿書院放血的那柄尖刀!
徹底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七月初一早,
李長安吃完早飯,在家門口猶豫了很久,纔在柳知音和柳玲瓏的鼓勵下,離開家門。
沒辦法,郡城在六月三十當天,就已經把消息傳了個遍。
當天晚上附近就多了不少人,偏偏還不是其他書院的探子,而是附近的鄰居。
大家都想近距離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書院教諭。
尤其是李長安這樣,尚未及冠的書院教諭。
這在整個大晉,都是頭一遭。
稀罕的緊。
李長安腳步匆匆,卻還是走不快,沿途碰到的人,大多會上前見禮。
有的還帶着饒有興趣的目光,喊一聲“李教諭。”
這讓李長安恨不得趕緊鑽進地縫裡去。
太特孃的羞恥了。
有種變成雜技猴子的感覺。
李長安走到劉記麪館,迎面遇到了那襲熟悉的青衣。
顏輕詩看到李長安,先是驚喜,而後趕緊怯懦地低下頭,欠身行禮道,
“見過李教諭。”
熟悉的輕柔如羽毛般的聲音,飄在李長安耳畔。
李長安哭笑不得,“顏姑娘,我們不至於這麼生分吧?”
顏輕詩明亮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李長安,白皙的臉上流露出絲絲期待和喜悅,“公子真這麼想嗎?”
“那當然。”李長安走近,低頭看着顏輕詩,“顏姑娘可不要忘了七月的五十文錢。”
顏輕詩愣了愣,而後微微揚起嘴角,“我還以爲公子成了書院教諭……”
李長安忍不住伸手,輕輕敲在顏輕詩白皙的腦門上,“顏姑娘,下次再這樣,我可就要去找你爺爺告狀了。”
顏輕詩羞赧地伸手擋住額頭,皺了皺瓊鼻,嬌嗔道,“公子……”
第一次見顏輕詩這般可愛姿態,李長安心中不覺鬆快了血多,笑着告辭。
“公子。”顏輕詩衝着李長安的背影喊道。
“怎麼了?”李長安回過頭。
顏輕詩抿了抿嘴,鼓足勇氣道,“公子肯定會是書院最好的教諭。”
李長安笑了,轉身朝書院走去,同時擺手道,“承顏姑娘吉言……”
顏輕詩目送李長安離去,然後才走進劉記麪館。
也不需要言語,劉老闆已經開始煮麪,笑着說道,
“李公子越來越風光,前幾日成了書院的英雄,昨日又成了書院教諭,不過對咱們這些左鄰右舍,倒還是和往常一樣。”
“是哩……”顏輕詩聽着劉老闆誇李長安,心裡也覺得開心。
“我可是等着喝李公子和顏姑娘的喜酒呢……”劉老闆打趣道。
顏輕詩霎時間紅霞飛滿俏顏,美不勝收。
李長安走進書院,
沿途的白鹿同窗,見到李長安後,面色古怪,但還是抱拳行禮。
只不過並非學生之禮。
李長安也是笑着回禮,並不以爲意。
見到陸文才。
李長安上前抱拳行禮,“陸教諭。”
陸文才回禮,“而今你也成了教諭,往後不必再行學生之禮。”
“陸教諭言重了,學生還是學生,只是多了些其他的事情罷了。”李長安連忙道。
陸文才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長安,古板的臉上多了絲幾不可見的滿意笑容,
“哪怕只是術數教諭,你也成了整個大晉的第一人。”
“不過,想要讓其他人認可,並非書院的一道認命就可以服衆。”
李長安點頭,“學生明白。”
“走吧,隨我先去見見你的第一批學生。”陸文才示意李長安跟上,
“書院讓我告訴你,在這批學生沒有通過術數考覈之前,你暫時還不能面向整個修身院授課。”
李長安聞言,不覺鬆了口氣,“正該如此。”
“放輕鬆些,你的術數我也見識過,拋開其他不談,單論術數而言,你確實有傳授課業的資格。”
陸文才難得寬慰了李長安一句。
二人來到一間學堂門前。
學堂門口掛着一塊全新的木牌子,但上面卻空無一字。
隔着門,李長安便已經可以感受到裡面魚龍混雜的氣息。
“進去吧。”陸文才拍了拍李長安的肩膀,而後率先推開門,走了進去。
李長安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跟着陸文才走進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