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大儒!
只有三品大儒,才能擁有如此手段。
僅憑那股氣息,便凝固了四周的一切。
李長安的身體猛然僵住。
秦鎮樑看着李長安的表情,微微一笑,緩步上前,走到李長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五色文氣在李長安體內流轉。
想要探查李長安的文道有沒有恢復。
然而,卻是一無所獲。
李長安腦海中,一片黑暗與枯寂,看不出任何擁有文宮文籙的跡象。
秦鎮樑眼中掠過一絲狐疑,果然不是他嗎?
李長安後背挺得筆直,雙手抱拳,“後學末進李長安,拜見賢公。”
此時,其他南徐鎮撫司官員已然瞪直了眼。
誰能想到,趕來阻止這場殺戮的,竟然會是……三品大儒!?
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慌忙抱拳行禮。
下一刻,一個接一個躬身行禮,
“拜見賢公。”
“拜見賢公。”
……
那些跪在地上,聽候發落的十四個雲陽郡主官,臉上露出了複雜難明的表情。
心情更是七上八下。
剛剛被判處死刑,現在又說案子歸大理寺管。
事情是有迴轉的餘地了嗎?
至少沒有現在就被砍了腦袋。
還有時間轉圜。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直到此時,
圍觀的百姓才反應過來。
“這是……砍不了腦袋了嗎?”
“怎麼砍?沒看到有大人物來了嗎?所有人都在向那個人行禮。”
“李大人不是連同知都能殺嗎?那十四個狗官,應該也能殺吧?”
“李大人都在向那個大人物行禮,怎麼殺?”
“明明只差最後一點,那個大人物再晚來半柱香,這些人全都要被斬首了。”
……
百姓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原本李長安要當衆斬殺雲陽郡十四個主官。
可是沒想到竟然中途有人阻攔,而且是讓所有人都要行禮的大人物。
衆人的心頭不覺蒙上一層陰霾。
這時,天空中,
一艘雲舟從雲層中飛出,一人大袖一揮,收起雲舟,而後緩緩落下。
所有百姓看到有人竟然從天空中走下來。
全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又來一個大人物!
看來這一次,真的砍不了那些狗官的腦袋了。
原本熱切的心,瞬間變得冰涼,只是怔怔地看向縣衙門口。
眼中滿是失望之色。
秦鎮樑收回手,朝來人點了點,“此案就交由連少卿了。”
大理寺左少卿連嶽鬆頷首,然後把目光轉向那十四個還跪在雲陽郡主官身上,
“來人,鬆綁。”
“把人帶下去。”
此話一出。
四周凝滯的空氣,驟然緩了下來。
封不疑三人,還有南巡鎮撫司的其他人,紛紛長舒一口氣。
場面終於沒有到最難看的地步。
跪着的十四人大喜過望,忙不迭朝連嶽鬆行禮。
“多謝賢公,多謝左少卿。”
“多謝賢公,多謝左少卿。”
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笑容。
甚至還有人喜極而泣,高呼聖明。
李長安瞳孔驟然猛縮,這十四個人的笑容,就像鍼芒一樣,刺眼無比。
身上的殺意瞬間一動。
然而與此同時,秦鎮樑的手按在了李長安的肩上。
“忠勇伯,此案交由大理寺審理。”
“你要是再出手,我可要把你拿到京城了。”
李長安頓時感到彷彿有一座山壓在了自己的肩上,自己體內的武道真氣也被鎮壓了。
“戊戌公給的文法寶策,你認爲能擋得住我嗎?”
李長安深吸一口氣,看向連嶽鬆,“連大人,不知三日後會如何審理此案?”
連嶽鬆開口道,“就事論事,貪墨賑災銀糧,雖是重罪,但罪不至死。”
“因他們而死的無辜百姓呢?”李長安冷笑一聲。
連嶽鬆看向縣衙門口聚集的數萬百姓,目光稍緩,
“若非直接殺人,無法追究他們殺人之罪,只能將此案併入賑災銀糧一案,可適當加重判罰。”
“反正殺不了他們是嗎?”
“不錯,按大晉律法,殺不了。”連嶽鬆搖搖頭。
李長安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縣衙外的數萬百姓,最後看向跪着的十四個人,臉上流露出不屑冷意,
“如果他們謀殺澤烏縣縣令,該如何判罰?”
現場的氣氛再次變得緊張無比。
那些劫後餘生的雲陽郡主官,瞬間沒了動靜,狠狠地盯向李長安。
他們好不容易要活了下來,這個傢伙竟然還不依不饒!
當真是找死!
連嶽鬆愣了一下,狐疑地掃視那十四個人,最後說道,
“殺害朝廷命官,和誰有關,誰就得死。”
李長安點了點頭,環視所有人,“在場諸位全都聽到了,希望連大人不會食言而肥。”
“我會找到他們的罪證,絕不會放過一個。”
說完,朝秦鎮樑行了一禮,而後大步離開
……
轟隆隆……
這一日,澤烏縣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所有百姓,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雲陽郡十四個主官被人扶起來時的笑臉,同樣被他們看的清清楚楚。
那些笑容,就像是一個個巴掌,狠狠扇在了他們的臉上。
“唉,散了吧,散了吧,官是那麼好殺的?”
“能夠審理他們貪墨賑災銀糧的案子,就已經是想都不敢想了。”
“哪裡還能指望真斬了他們?”
“李大人已經做到極限了,只差最後一點點,卻偏偏來了兩個人。”
“要是稍微再晚到一會兒,那些狗官的腦袋,就能砍下來了,唉……”
……
李長安獨自一人離開了縣衙。
曾世纔剛想追上去,卻被宋思仁攔了下來。
“算了,讓參議大人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這個案子雖說三天後重新審理,但基本已經定下來了,就等三日後宣判。”
“參議大人現在估計殺人的心都有,要不是有賢公到場,恐怕就算大理寺左少卿在這裡,都攔不住。”
曾世才無奈地輕嘆一聲,旋即說道,“不是還有張衛民縣令的案子嗎?”
“查不出來的。”封不疑搖搖頭,“線索千頭萬緒,但偏偏又查不下去。”
“關鍵人證也死了,怎麼查?”
“之前我查了將近十天都沒查出來,就算多出來三天,又能查到什麼?”
“這個案子只會不了了之。”
三人皆是長嘆一聲。
李長安走在小雨下的街道上,百姓們已經陸續回到家中。
有了修路修渠的工事,大家都能領到糧食,還能存下一些銀子,日子總算能過下去。
不再像之前那樣窘迫。
看到李長安。
很多百姓都有點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但還是有一些百姓壯起膽子,朝李長安抱拳拱手,“李,李大人……”
李長安抱拳回禮,“抱歉,讓各位失望了。”
百姓們聞言,全都有些緊張地搓着手。
這可是能審理雲陽郡主官的大官,這樣的大人物向他們致歉,真是破天荒來頭一遭。
一個老人家連忙擺手道,“李,李大人,這……這件事,怪不了你。”
有人開了頭,其他人這纔跟着說道,
“是啊,李大人,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是那些狗官的錯!”
“李大人能審雲陽郡的這些狗官,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
……
李長安一一回禮。
“不知能不能耽誤各位一些時間,我想詳細瞭解張衛民縣令的事情。”
此話一出,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
那個率先開口的老者遲疑了一下,而後問道,“李大人是要爲張大人……翻案嗎?”
李長安點點頭,“不瞞諸位,雲陽郡那十四個主官,如果只是貪墨賑災銀糧,三日後的判罰,最多隻是降官階。”
“但萬一張縣令的死和他們有關,那這個案子就有轉機。”
話音未落,不少百姓當場“噗通”一聲跪倒在雨地裡,哭喊道,
“李大人,張大人死的冤哪。”
“是啊,張大人的屍體被撈上來的時候,根本不像溺亡,我們的老村醫一眼就看出來了。”
“張大人絕不是因爲洪水而死,肯定有人在暗害他……”
李長安連忙伸手想要扶起這些人,斬釘截鐵道,
“諸位放心,只要能把張大人的案子查個水落石出,我定會爲張大人討回公道!”
“大理寺審不了,我就告到刑部,刑部審不了,我就告到都察院,都察院審不了,我就上書朝廷,請求三司會審!”
轟隆隆……
天空中的雨更大了些。
“噗通。”
“噗通。”
……
越來越多的百姓跪了下來,並且迅速向外蔓延。
這一幕落在那些鎮撫司官員眼中,紛紛愣在了當場,看向李長安的眼神,無比複雜。
縣衙內,
秦鎮樑眼前的文氣映照之法悄然散去,看着窗外的小雨,一聲輕嘆。
連嶽鬆眯着眼,看着封不疑遞上來的卷宗,半天都翻不了一頁。
民心,至此!
這個李長安,爲何如此深得民心?
然而,處於中心的李長安卻知道。
這些百姓跪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已經死去幾個月的……張衛民。
這些百姓的跪拜,他當不起。
於是,李長安朝周圍的百姓,躬身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