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華哥,你咋了?住手,住手,這大白天的,你拉拉扯扯幹啥?要做,也要等到晚上啊。”李寡婦的臉紅了,她還知道害羞呢。
趙慶華說:“做個毛,你快跟我走,巧兒要生了,你要做姥姥了。”
“啊?真的?”李寡婦一聽喜出望外,衣服顧不得換,鞋子也來不及提起,衣裳的扣子都沒有繫好,跟着趙慶華就往鐵柱的家裡跑。
巧兒在生秋生的時候遇到了輕微的難產,女人在屋子裡的炕上疼的死去活來,一個勁的嚎叫。
那嚎叫聲驚天動地,氣壯山河,飛沙走石,日月無光……豬圈的豬嚇得到處亂竄,幾乎找不到豬圈的門,村子裡的狗也跟着使勁亂吠,院子裡的雞鴨嚇得嘎嘎鳴叫。梧桐樹上的鳥雀都驚得撲撲楞楞飛了個精光,一隻也沒有留下。
李寡婦跟着趙慶華趕到的時候,巧兒的聲音都變了調,她急急忙忙衝進了屋子,一下子抱住了閨女,命令道:“閨女,不怕,娘在,娘在這兒呢,使勁,快使勁,孩子出來就好了。”
巧兒已經精疲力盡了,女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娘,俺不行了,俺要死了!鐵柱呢,俺要見鐵柱一面,俺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到鐵柱了。”
可是現在趙鐵柱還在山上修路呢,鐵柱已經走了兩個月,兩個月的時間沒有進家。
三百多人的修路隊,吃喝拉撒全指望鐵柱一個人,他忙的屁都顧不得得放一個。
趙慶華還是沒有進屋子,在院子裡吧嗒吧嗒抽菸。
他想派人到山上去報信,讓人告訴鐵柱,他媳婦要生了,最好讓鐵柱回來幫着巧兒接生。
可是路已經修出了很遠,一來一回要多半天的時間,等鐵柱回來,巧兒恐怕就難產死了。
他這個做公公的,真的不好意思看到兒媳婦的私密地。
現在的趙慶華唯一能做的就是抽菸,揹着手在院子裡來回的走,從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到東頭,就像一條生了蝨子的狗。
他焦躁不安,也心慌意亂,恐怕兩個老孃們一不小心將孫子給弄壞了。
最後實在等不及了,他就衝進了祠堂,在祖宗的靈位前面燒了五柱大香,腦袋磕在地上碰碰響,腦門子都磕出了血。
“太爺爺!爺爺!爹!趙家的列祖列宗啊!你們保佑巧兒母子平安吧,咱們趙家終於有後了。”
這時候的巧兒已經全身無力,女人奄奄一息,眼看就要翻白眼了。
孩子的胎位不正,是橫生,再說脖子還纏着臍帶,卡在洞口,根本出不來。
李寡婦一頭就衝進了祠堂,上去揪住了趙慶華的耳朵,怒道:“你個天煞的!巧兒快要死了,你倒是上手啊?”
趙慶華的醫術非常的高明,青石山前後五個村子的女人生孩子,差不多都是他去接生。幾十年來,沒有出過一次危險,他見到過很多女人的那個地方。
可他真不好意思給兒媳婦接生,傳出去好說不好聽。他這個
做公爹的老臉,往哪兒擱啊?
趙慶華一攤手說:“芬蘭,不行啊,真的不行……”
“啪!”一擊耳光扇了過來,李寡婦的巴掌重重刮在了男人的臉上。
李寡婦是真的怒了,倆眼瞪的跟槓鈴差不多:“你個混蛋!都什麼時候了,還要你的老臉?是你的臉面重要,還是你孫子的命重要?
這是俺閨女的命啊!也是你孫子的命,你就忍心看着他們母子一屍兩命?看着你們趙家絕後?你要是不管,以後別來找我。”
李寡婦的一巴掌將趙慶華打醒了,是啊,人命關天,現在那還顧得上什麼臉面,他孃的,上了!
趙慶華抓起醫藥箱,衝進了兒媳婦的房間,他閉上眼,不去看巧兒的樣子,身子也扭在一邊,告訴鐵柱娘說:“我來說,你們做!小心點,別搞壞我孫子,
首先,拿起剪刀,將孩子脖子上的臍帶剪斷,防止他窒息,然後慢慢把孩子推進去,一點點矯正,讓腦袋先出來。
還有,巧兒,你彆着急,也別慌亂,深深吸氣,慢慢吐氣。
芬蘭,你用手卡主巧兒的肚子,一點點向下趕,彆着急,動作要輕柔……”
趙慶華閉着眼,一步一步教,鐵柱娘跟李寡婦兩個人在巧兒的身邊忙活。
有個男人在身邊,兩個女人的心裡就踏實了很多,一點也不慌亂了,果然,隨着嬰兒一聲哇哇的啼哭,孩子終於出來了。
趙慶華命令鐵柱娘,把孩子的臍帶剪斷,然後用熱水沖洗乾淨,最後用毛巾擦乾。
一切收拾停當以後,孩子裹上了小被子,被抱在了巧兒面前。
李寡婦說:“妮兒,看看吧,這是你跟鐵柱的孩子,是個小子,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母子連心啊。”
巧兒已經非常的虛脫了,臉色蒼白,她將孩子抱在懷裡,貼在了自己的臉蛋上,好像攻克了敵人的堡壘那樣,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當孩子抱在趙慶華面前的時候,趙慶華看着孫子的那隻小茶壺,樂的合不攏嘴,一口就叼了過去,把孫子的小茶壺叼進了嘴巴里。
也趕上這小子淘氣,偏偏這時候撒尿了,衝了趙慶華一頭一臉,趙慶華不但不生氣,反而嚐了一口,感到回味無窮。
那滋味啊,真是甜如糕蜜。童子尿大補啊!
趙鐵柱正在山坡上修路,他光着膀子,手裡緊緊握着鑽機,眼前的石頭銷子快樂地飛舞,烈日將他的肩膀曬的黑黝黝的。
他的頭髮很髒很亂,腦袋上也黑乎乎的,但是雙臂卻堅強有力。
正在哪兒忙活呢,他丈母孃李寡婦扭着一雙小腳上山報信。
隔着一座山頭,李寡婦將手搭在嘴巴上,形成一個喇叭狀,扯着嗓子喊:“鐵柱——鐵柱——快回去看看吧,你老婆生了——巧兒生了————”
李寡婦的嗓音很嘹亮,整天喊牀,天長日久竟然練出了一副好嗓音。
趙鐵柱聽到了李寡婦的喊聲,趕緊
停住了手裡的鑽機,迴應道:“娘,巧兒怎麼樣啊——?生的是男是女啊——?”
李寡婦就回答:“母子平安——是個小子,有小麻雀的,你快回去看看吧——。”
趙鐵柱樂的差點跳起來,山上的村民一聽也樂壞了,大家趕緊催促鐵柱:“鐵柱哥,快回去看看嫂子和兒子吧,你有兒子了,恭喜恭喜。”
爲了把前面那段最難啃的路修出來,趙鐵柱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回家了,吃在工地上,住在工地上,家裡的老婆都完全荒廢。
是該回家看看了,狗娃哥也說:“是啊鐵柱,快回家了,記住帶我跟你嫂子問好,多買點補品,好好讓巧兒補補,我們家有吃不完的雞蛋,讓你嫂子給巧兒拿過去。”
趙鐵柱摘掉了頭上的帽子,甩了甩上面的土,呵呵一陣傻笑,他順着青石山的山道下了山。
兩個月的時間,十多裡的山路,修得非常平整,並排過兩輛汽車都不是問題。
腳下的路很長,綿綿延延,一直伸到村子裡。而山外的建築隊比村裡的效率更快,幾乎已經修出了二十多裡。
從此以後人們再也不用擔心走出大山的時候滑下懸崖。從此以後,這是一條通向幸福的康莊大道。
再以後,趙鐵柱修建的這條路成爲了穿過青石山的省道,他爲Z市的經濟建設立下了悍馬的功勞。
人們走在這條路上,怎麼也無法想象出,這是山裡的村民用雙手一點點挖出來的,紛紛感嘆這是一個奇蹟。
趕回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趙鐵柱衝進了家門,身上的塵土也顧不得彈淨,就撲向了屋子裡的巧兒。
他一下把女人抱在了懷裡,使勁在巧兒的臉上親了一口,問:“巧兒,你還好吧,感覺怎麼樣?累不累?痛不痛?”
生孩子對於女人來說,等於是在閻王路上走了一遭,眼前的男人是寬容的,貼心的,更是無微不至的。
鐵柱首先關心的不是孩子,而是媳婦,這讓巧兒大爲感動。
巧兒趴在鐵柱的懷裡哭了,說:“鐵柱,好疼,好難受,好累啊。”
鐵柱說:“生兒子哪有不疼的,一回生兩回熟,下次再生的時候就好了。
這就跟修路一樣,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剛開始修路的時候,需要開山崩石,一點點開鑿,一旦大路修通,不要說走人,過汽車都沒有問題,生孩子也是這樣。”
巧兒一聽噗嗤笑了,說:“這都哪兒來的歪門道理啊,聽着都新鮮。”
鐵柱說:“你辛苦了,是我們家的大功臣。我要好好犒勞你一下。”
巧兒颳了鐵柱鼻子一下,說:“你呀,別貧嘴了,還是去看兒子吧,看看像我,還是像你。”
鐵柱抱起了旁邊襁褓裡的孩子,仔細瞅了一眼,呵呵樂了,說:“果然是我趙鐵柱的種子,濃眉大眼,一副帥哥模樣。瞧這鼻子,這嘴巴,跟我就像一個窯廠裡燒出來的磚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