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之上,狀況不斷。
此時將近黃昏,閉市在即,長街疏朗,不見行人,唯一青、一翠、一黃,三色魚兒,箭一般向前竄去,翩躚曲折,避讓障礙,躲閃落網,死死地咬住了前頭亡命逃竄的劉嘯嘯。
這時候,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結果了那些蝦兵蟹將,追上了長街。一瞧前邊情形,兩兄弟登時化身“清道夫”,並且立即付諸行動了。
李伯皓大喝一聲,長身而起,一劍凌空劈下,斬向一根原本挑着旗幡的旗杆。李仲軒和他心意相通,立即頓身作勢。李伯皓一劍斜斬,劈斷了旗杆,李仲軒不等那旗杆落地,便凌空旋起,飛起一腳,將那旗杆踢得魚.雷一般向前竄去。
兄弟倆本意是利用這根旗杆將那翩然落下的一張張魚網串起,爲前方三人解決麻煩,但那旗杆既長且重,本就難以及遠,再串上魚網,受沿途飄落的旗幡障礙遲滯,等它飛到李魚前方上空時,力道已盡,倏忽落下。
這時候,那旗杆上已經串了三四張網子,有串在前部的,有串在後部的,網上鉛墜此時重力發生作用,使那一張張網兒彷彿將要合攏的水母一般飄落中收攏。
如此一來,李魚、良辰、美景簡直就跟主動鑽進網兒一般湊到了那飄網之下。一瞧網兒落下,良辰美景驚呼一聲,與李魚就像三條受驚的魚兒一般向三個方向分別閃開。
但是,這時他們頭頂是三四張魚網同時落下,將他們的頭頂天空全部籠罩了,三個人不出所料地,全被網兒罩住了。
良辰、美景“哎”地一聲,舉臂去撐那魚網,網絲柔軟,觸處渾不受力,因爲她們這一撐,反以她們爲基地,迅速合攏過來。
此時,李魚向前貼地竄出,本來是大有機會逃出這天羅地網的,但前方劉嘯嘯奔逃當中回頭一看,見此難得機會,大喜過望,立即縱身撲來,一刀劈向李魚,李魚大駭之下,手在地上一撐,將那前衝的力道撥轉了方向,凌空一個團身後縱。
呼~~~
網,落下!
李魚在那網兒落下前的一剎那竄了回來,正站在良辰美景中間。
劉嘯嘯縱聲狂笑:“你們都去死吧!”
劉嘯嘯揮刀劈來,三人不約而同,刺出各自兵器,從那網眼遞出去,竭力揮動手臂抵擋,“鏗鏘”幾聲,三人行動不便,只能原地出招,腳下在有限範圍之內騰挪。
雖然擋住了幾刀,網子卻也因此在三人身上越纏越緊,最終立足不定,“卟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幸好此時李伯皓、李仲軒兄弟倆及時趕到,劉嘯嘯一見兩個珠光寶氣、炫目神離的傢伙衝了過來,已無出手機會,馬上掉頭飛遁。
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飛身落到李魚他們面前,準確地說是踩在網上,一瞧倒地的三人,李仲軒登時哈哈大笑,瞧見李魚怒目瞪來,李仲軒自知此時絕不該笑,連忙閉緊嘴巴,但肩膀仍聳動不已。
李魚和良辰美景此時的模樣可真夠瞧的,那網兒束在三人身上,三人方纔爲抵擋劉嘯嘯又拼命掙扎,結果那網兒越扭越緊,而且糾結在了一起,幾張網子的鉛墜使得網子彼此纏繞,把三人包了糉子。
李魚躺在中間,一手高舉兵器,一手困於肋旁,就跟自由女神似的。良辰美景一左一右,側身偎依着他,二人都是一手推着李魚的臂肘,避免貼合太近,另一隻手穿在網眼外邊,提着劍,那模樣可真夠瞧的。
李仲軒不笑了,李伯皓卻忍不住大笑起來。
李魚舉着火炬……舉着兵器,怒吼:“笑你個狗臭屁,快幫我們解開啊!”
李伯皓喔喔幾聲,連忙上前俯身去解魚網,可那網子糾纏在一起,同樣的材料,密亂的網絲,糾結在一起的鉛墜,誰知道哪條線是哪張網子上的。
李伯皓和李仲軒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根本不會幹這種活,手忙腳亂地一通忙活,三個人被捆的更緊了。
這時候,良辰美景懸在外面的一條手臂已然縮不回網內,三人緊緊貼合在一起,困在網內的一條手臂獨力難支,外邊的一條手臂又使不上力,肌膚相貼,把兩個姑娘窘的面紅耳赤。
良辰怒喝:“你們兩個呆子,把網子割開!”
李仲軒答應兩聲,趕緊拉扯着網子用劍去割。他又不能貼着三個人的身體去割,隨便扯起一段網線就來回地拉扯,結果雖然割破了一些網線,因爲找不到邊緣,網子破而未斷,如此一來,就有了更多的線頭兒收緊,束縛在了李魚三人的身上。
康班主、劉雲濤、龐婆婆等人趕來,見此一幕,頓時都呆住了。
龐婆婆一看扭結在三人之身的網子,大叫道:“這樣子不成,得用剪刀!”
劉雲濤左顧右盼:“哪有剪刀,誰有剪刀?”
旁邊店門裡站了許多賣呆的夥計與掌櫃,一瞧他望來,急忙搖頭:“我們這是酒水一條街,沒人用剪刀的,啊,前邊第二條巷子有裁縫鋪子,你得快去,就快閉市了。”
劉雲濤一聽,忙道:“快快快,把他們擡起來,趕去裁縫鋪。”
衆人七手八腳去擡橫在李魚三人腰間的那根旗杆,擡了兩下,劉雲濤怒視着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道:“你們踩着網子啦!”
李伯皓兩兄弟低頭一看,趕緊跳開,衆人這才把旗杆擡起來。
旗杆一擡,重量落在網中三人身上,網子束緊,三個人真像是掛在網上的三條可憐巴巴的魚,就在大街兩旁許多店家袖手圍觀、交頭結耳聲中向前走去,身子還在空中一蕩一蕩的。
良辰美景又羞又氣,被許多人指指點點的,更是無地自容。尤其是這樣貼合着,既要努力撐開身子,避免雙峰擠壓在李魚身上,又要提着臀兒,避免下體與他有所接觸,當真辛苦的很。
良辰忍不住怒道:“本姑娘一和你有所沾惹,準沒好事,真是氣死我了!”
美景也道:“毀了毀了,這一下我可沒臉見人了!”
李魚何其無辜?龍作作下落不明,他此時比誰都着急,劉嘯嘯已經逃了,他恨不得馬上就動用宙輪,奈何此時他被纏繞的手兒貼在美景的髖部,根本動彈不得。
眼見二人埋怨,李魚忍不住道:“難道我想這樣?都是伯皓仲軒兩個夯貨壞事。”
良辰姑娘羞憤交加:“我們姐妹在西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要我們以後怎麼見人?”
李魚安慰道:“沒關係啦,我一直當你們是親妹妹的!”
美景大怒:“誰要做你妹妹?你跟你妹妹就是這樣肌膚相親的?”
美景上半身被網子束緊,只有雙腿尚有活動空間,便不斷擡膝去撞李魚,奈何只撞得兩三下,網子束緊,她連腿都放不下來了,就那麼屈擡着,貼合着李魚的大腿,那情景……
若不是穿着衣服,着實地辣眼睛。
這一來,李魚也覺得尷尬了,只好瞪向跟在身側的李伯皓:“都怪你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李伯皓馬上委屈地瞪起了眼睛,李仲軒安撫道:“算了算了,人家丟了老婆,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李伯皓哼了一聲:“我大人大量,不屑理你!”
“咚!咚!咚……”
閉市的鼓聲傳來,良辰和美景就像被網子掛住的兩條美人魚,貼合着李魚,一蕩一蕩地被擡向裁縫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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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燭佛香店院內,突兀地多了一個人,此時,前邊店門已經上了門板,庭院中一片寂靜。院角一棵茂密的棗樹,果實累累,將黯淡的夕陽遮蔽,便得院中更加昏暗。
掌櫃的和夥計們不知去向,只有那個人站在彌勒佛像前,低着頭,彷彿正在佛前聆聽經綸。
過了許久,他才擡起手,在笑彌勒的肩頭輕輕拍了兩記,徐徐地道:“我知道,你聽得見,作作,我們又相見了。”
佛陀體內全無聲息,只有劉嘯嘯的聲音。
劉嘯嘯自嘲地笑了笑,道:“其實,你爹現在應該貽養天年,含飴弄孫了。我呢,則成爲龍家寨的寨主,而你,則是寨主夫人,其樂融融,何等圓滿。我想不通,我劉嘯嘯哪兒不好,你偏就看不上?”
佛陀含笑,依舊不發一語。
劉嘯嘯吁了口氣,順手拉過一把木匠做工用的長凳,在佛前坐下,一條腿踩在凳上,雙手抱着,下巴搭在了膝蓋上,神情幽幽。
“你對不住我,對不住我啊,作作!你背叛了我,你居然趕我出龍家寨,你居然和別人有了孩子,你真真的對不住我啊……,你猜,我會怎麼懲罰你呢?”
劉嘯嘯扭頭,凝視着佛陀的那張笑臉。
那張笑臉之下,是作作淚流滿面的臉,劉嘯嘯看不見,卻似已經感覺到了。
劉嘯嘯臉上露出了微笑,道:“我本想,殺了李魚,把你帶回隴右,只要你屬於我,你爹再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可惜,李魚命大呢,居然沒死,幸虧他沒死,所以我才忽然想到一個對付他的更好的辦法!”
劉嘯嘯臉上帶着笑,目中卻泛着怨毒的光,彷彿他接下來的話連神佛聽了都會感到驚恐,劉嘯嘯的聲音壓了下來,在那暮靄之下,閉市鼓聲當中,顯得陰惻惻的:“放心,我會讓你生下孩子的。”
劉嘯嘯陰惻惻地道:“你得活着,活着補償你欠我的一切,你會變成我的女人,你的孩子,我會養大,如果是男孩,我會讓他變成最下賤的人!如果她是女孩,我會把她好好養大,讓她爲你和李魚,補償你欠我的第一次……”
劉嘯嘯說到這裡,再度看向那笑臉的彌陀:“作作,你希望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呢?”
龍作作口不能言,卻能聽得到。極度的恐懼已經籠罩了她的身心,自己的骨肉,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但此時,她卻只希望她的孩子不要降生在這個世上,她能感覺到劉嘯嘯心中的怨毒,她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
“明天,我就帶你離開西市,尋一個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你放心,李魚不會在很多年後纔得到你的消息,我會時不時地給他送個信兒,告訴他,你是怎麼像一個最下賤的女奴一般侍候我的,你們的孩子是怎麼像一條狗似的被我養大的……”
劉嘯嘯臉上掛着令人心悸的笑,輕輕撫着佛的頭,說出的話,令人不寒而慄。
佛,仍咧嘴暢笑。
劉嘯嘯譏誚地道:“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這樣的事你也容得下,這樣的人你也笑得出。佛啊,要你何用?”
一道冷冽的聲音旋即響起:“要他,做屠魔的見證!”
一道劍光,乍然亮起,楊千葉振劍而下,挾着紅棗綠葉,卷向已然成魔的劉嘯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