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氣,人兒不大,倒是自負的很!”
七夫人和九夫人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姑娘固然美貌,可若是如此狂妄愚蠢,倒不是一個可慮的競爭對手了。
但第五凌若卻依舊自信滿滿,凝睇着鏡中的自己:“驚豔的美貌、曼妙的身材,其實用不了多久,就會失卻它本來的魅力。妲己、妹喜之流,一定是很擅長哄男人開心,如果只憑着一副皮囊之美,便讓一個坐擁天下,所有美女予取予求的男人神魂顛倒,一直爲她神魂顛倒,做不到的。”
三人中,明明第五凌若年紀最是稚嫩,此時卻大有一種言傳身教的師父的感覺。
她挺了挺蓓蕾般可愛的胸膛,自負地道:“更重要的是,你能給他如沐春風的感覺。讓他在你面前,就覺得無比的舒坦,這恩寵,才得長久。”
第五凌若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合上眼睛,整齊、細密 、美麗的眼睫毛覆蓋了她的眼簾。
七夫人和九夫人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想幹什麼。
慢慢地,第五凌若緩緩地張開了眼睛,她的臉上突然漾溢着一種說不出的神采,彷彿歡喜無限,彷彿天真爛漫,眼波盈盈欲流,崇拜、孺慕、無比的依戀。那含情脈脈……
可惜她看的是一面鏡子,七夫人和九夫人這一刻都相信,如果她看的是一個男人,那男人頃刻間就會被她如此的神情所愉悅,一個男人的自負、滿足、得意、歡喜,所有的一切,都會因這美麗女孩無比動人的眼神所滿足。
但是,這樣可以在頃刻間融化任何一個男人的眼神兒,第五凌若只是眨了眨眼睛,它就不見了。
第五凌若向鏡中呆看着她的七夫人和九夫人頑皮地眨了眨眼,道:“現在,你們相信了?”
七夫人和九夫人呆呆地說不出話來,她們本就擅長服侍男人,當然明白一個美麗、爛漫的女孩兒,用這樣的神情目光面對一個男人,會讓他如何的滿足與開心,這女孩兒……簡直太可怕了。
她纔多大呀,如果她再成熟些,又擅長如此取悅男人的本領,那……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麼?
這時,第五凌若又輕輕撇了撇嘴角,道:“光有一副好皮囊,其實仍不持久,要打動一個男人的心,得讓他覺得,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爲他打算。這樣,就算他依舊喜新,又何至於厭舊?”
第五凌若拿起象牙梳子,手指和象牙一樣的潔白,輕輕梳理着溼潤的青絲:“方纔聽你們說,現在西市遇到了麻煩,你們的月例都減了一半。可你們只會抱怨,我相信,這抱怨在你們那位曹員外面前,也沒少提起。
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極大的困境,他會這麼做?你們的牢騷不會給你們多爭來半分好處,卻只會讓他……厭惡、生煩,減少見你們的次數。我沒猜錯吧?”
第五凌若甜甜地笑:“要是我呀,我就努力幫他出主意,如何解決困難。哪怕我提的主意一點忙都幫不上他,也沒關係。他知道他有了麻煩,我比誰都在意、都關心,那就夠了。
我還會省吃儉用,自己再縮減月例,省下錢來給他。其實那能省下來多少?對他的大生意來說,杯水車薪,不值一提,他會要麼?可男人,就是這麼被征服的,你越是如此,他越是覺得虧欠於你。尤其是當有別的蠢女人襯托時,你簡直就是他的小仙女!”
小仙女?
七夫人和九夫人的表情,就像見了鬼。
這哪是小仙女,分明就是一個小妖女。
太可怕了,讓這個女孩兒過門,那還能有自己的活路嗎?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笑容都變得極爲牽強。
“康二,給十三夫人開臉、敷粉、上妝吧!”
七夫人喚了一聲,外間屋裡一個大鬍子男人走了進來。
一般來說,侍候新娘子梳妝打扮,都是專幹這一行的婆子們侍弄,可這康二,卻是此道的大高手,倒是有幾個專門給新人開臉上妝的婆子,是受過他指點、教授的。
如果李魚在這兒,一定又會唬上一跳。因爲這康二,就是道德坊勾欄院的康二班主,李魚十年後因爲與他大哥康班主是獄友,從而也認識了他。李魚只知道這康二吹拉彈唱樣樣精通,而且擅長口技,卻不曉得他還擅長上妝,十年前還幹過這樣的營生。
七夫人和九夫人喚進康二幫第五凌若開臉上妝,二人則悄悄挪到了外室。
九夫人咬着牙根兒道:“這小浪蹄子厲害啊,而且也太囂張了些。七姐,這要等她過了門兒,還有咱們的活路嗎?”
七夫人臉色也自陰沉着,磨着牙道:“本想着,把這小妹妹拉爲奧援,沒想到這可不是一個善碴兒,咱們這班姐妹還在這裡爭寵,就只怕來日都要被她啃得渣都不剩。”
九夫人着急道:“七姐,你得想個辦法呀。”
七夫人恨恨地道:“今兒老東西就要納她過門兒了,我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毒死她呀?那樣我也活不了。”
兩人剛說到這裡,隱隱約約就聽“轟”地一聲響,外邊便響起許多嘈雜聲。
兩人訝然對望一眼,急忙搶步出門。
歸來客棧前門外,一輛滿載柴草的車子緊緊地抵在門上,柴草上似乎澆了油,剛有火星冒出,馬上就呈燎原之勢,烈焰升騰而起。
裡邊的夥計不知就裡,卸了一扇門板,火苗子呼地一下就鑽了進去,還有些燒着的柴草撒進了裡邊,慌得一堆夥計急忙趁着火還沒燒透門板,從裡邊卸門板、取水取工具,試圖滅火。
火就貼着自己家大門燒呢,他們可不能把門戶一閉,由着它燒,這樓都是木製的,若是放縱不管,還不得燒成白地啊?所以反而得趕緊打開門戶才行。
歸來客棧旁不遠處一棵大柳樹,柳下一排拴馬樁,此時就有一輛輕車拴在那兒,卻不見車主人行蹤。
這輛車是李魚備下的,此時李魚已經繞向後街。
他在後街也留了一輛輕車,只等救出第五凌若,便立即登車,揚長而去。
因爲他也不確定最終逃出來時,將會是前門還是後門,所以兩處都做了準備。不過,他還是有所側重的,他在前門放了輛起火的柴車吸引裡邊的人,自己的主攻方向,就是後窗。
李魚急速跑到後窗下,片刻不停,一直向對面的牆跑去。腳尖在牆上麻利地點了兩點,身形已然竄高,手在近一丈有半的牆頭一搭,橫着躍上牆頭,身形一收一放,霍然躍向對街的窗子。
那是第五凌若所居房間的後窗。
“啪”地一聲,李魚像一隻猿猴,雙足雙手,穩穩地攀住了窗外凸出的縫角,隨即長身一挺,右拳搗出,轟地一聲,一隻手便破窗而入,撞倒了八棱銅鏡,駭然出現在房中衆人面前,嚇得一個丫環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
李魚不管不顧,手迅速回抽,抓住窗櫺用力一拽,一扇窗子就被他扯爛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