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葉略一思忖,緩緩地道:“勇氣可嘉。不過,徒具匹夫之勇的話,則不足爲讚了。迄今爲止,難道你就沒有想到任何辦法?”
李思道:“辦法也是想過的。最爲可行的辦法就是,找到當初的中保人李揚、白乾,還有代筆人荊沿。如果這三人能供認所謂的賣身契是龐媽媽誘騙吉祥簽下,得了這三人口供後,我再去牢裡找龐媽媽,讓她親口招認……”
楊千葉眉頭微微一挑,問道:“這法子是你今兒晚上想到的?”
李魚道:“不錯!”
楊千葉微微嘆息道:“那隻怕遲了。”
李魚驀然也想到了其中關鍵,心兒不由一沉。楊千葉道:“任太守既然想以那份賣身契爲由頭,整治你和吉祥姑娘。不會想不到避免出現這樣的紕露……”
她看了李魚一眼,見他有些懊惱,又道:“你也不必沮喪。就算你白天時就去找他們,也未必找得到。任太守決定用那賣身文書做文章的時候,應該就已把這些人‘保護’起來了。”
李魚思索片刻,咬牙道:“那就只有逼龐媽媽招供了。”
楊千葉微微一笑,道:“主審官是你的死對頭,龐媽媽又是關在都督府,你隨時都能接觸得到。你以爲,任太守會認可你弄到的口供?”
華姑大聲道:“我叫我爹去給李魚哥哥撐腰,不許爹爹做縮頭烏龜!”
楊千葉微微一笑,道:“賣身契在任太守那邊,原告也在任太守那邊。任太守掌握着主動,他不肯退讓的話,你爹去了也沒用。雖然都督對太守有管領之責,但實際上約束力非常有限。”
華姑的小臉垮下來,可憐兮兮地看着李魚道:“那怎麼辦?就把吉祥姐姐交給他們嗎?”
李魚暗自一咬牙,心想:“他孃的,大不了老子帶着娘和吉祥一走了之,反正本就打算溜之大吉的,什麼狗屁賣身契,老子連人都不見了,你拿着賣身契吃屁去嗎!”
李魚剛想到這裡,就聽牆外有人喝道:“幹什麼的?”旋即有跑動和追罵聲,因爲這客房跨院兒貼着高牆,所以牆外動靜聽的分明。
過了一陣兒,府中幾個家丁匆匆趕來,一個小管事畢恭畢敬地道:“楊姑娘、小小姐,沒有人驚擾了你們吧?”
楊千葉沉聲道:“剛剛是怎麼回事?”
小管事道:“府邸周圍有幾個人轉來轉去,被府上巡夜人發現,本以爲是宵小之流,抓到一個,卻是太守府的人,便放走了。小的瞧府邸周圍影影綽綽的依舊有人,但一靠近,他們就跑了。稟報了老爺,卻只吩咐小的加強戒備……”
楊千葉目光一閃,點頭道:“我明白了,退下吧!”
李魚一旁聽着,心中暗道:“他孃的,吃屎老魔倒也不蠢,原來老子想到的,他都防着了,這可如何是好?”
楊千葉待家丁們退下,似笑非笑地對李魚道:“事到如今,看來你只能與任太守戰上一場了。勝,則可全身而退,而且還是暫時的安全。敗,恐怕你失去的,就不只是吉祥姑娘,任太守一定會趁勝追擊,直至啃得你渣兒都不剩。”
李魚知道楊千葉不是虛張聲勢,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心道:“萬不得已時,老子就動用宙輪,就不信你要得了我的命。只是就算倒退十二時辰,也只能救得了眼前之急,一屁股屎是擦不乾淨的,弄不好出些什麼新的變數,就更加難以解決。難不成我這一輩子就得反覆倒帶中度過?那不是無聊死了。”
楊千葉眸光一閃,輕聲道:“下棋的時候,若是中盤相持不下,甚至成了死局,那就該別闢蹊徑,從邊角打開局面。小神仙,你如今的局面,也該考慮考慮另闢蹊徑了。”
李魚道:“姑娘是說?”
楊千葉道:“有一個局外人,如果他能摻和進來,對你或有幫助。”
李魚疑惑地道:“是誰?”
楊千葉悠然道:“本州司馬柳下揮。”
李魚眉頭一皺,道:“柳下揮?”
楊千葉道:“論資歷,他不比任怨低。而且兩人是同榜進士,論當次的科考名次,柳下揮還在任怨之上,你以爲他就甘心一直做任怨的副手?”
李魚道:“可是,幫助我,對他有何好處?沒有好處,我與他無親無故的,他又豈會替我出頭?”
楊千葉凝視着李魚,眼神中流露出一副看笨蛋的表情。
李魚被她看得有點懵,突然間如醍醐灌頂,一下子頓悟了:“我靠!我一個做神棍的,怎麼就沒有一點做神棍的覺悟呢?”
李魚滿臉喜色,華姑瞧他喜上眉梢,情知他已有了主意,忍不住問道:“李魚哥哥,你有辦法了?”
李魚喜孜孜地道:“多虧了千葉姑娘,我已想到辦法了!”
華姑扯住他衣袖道:“快說給我聽,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兩個人嘰嘰喳喳地低聲討論起來,楊千葉初時也很高興,但是眼見二人聊的熱絡,忽然又有些意興索然。人家絞盡腦汁,救他喜歡的女人,自己跟着高興個什麼勁兒呢。
楊千葉微微抱起了雙臂,墨白焰瞧見,馬上悄無聲息地進了屋,片刻功夫取了件披風出來,輕輕搭在楊千葉身上。
楊千葉緊了緊披風,對仍舊興致勃勃討論的李魚和華姑下逐客令道:“我乏了,夜色業已深了,請回去吧!”
李魚回到自己住處,又思量半宿,一切想了個通透,這才滿懷歡喜地睡下。
翌日一早,李魚在公雞啼喔聲中醒來,馬上洗漱着衣,吃罷早餐,立即就往外走。李魚剛出了客舍,迎面就見紇幹承基走過來,明晃晃金燦燦的,想看不見他都不成。
紇幹承基雖然掛的是軍中職務,其實卻算是武士彠的親兵,平素住在武府。但他當日是扮遊俠來的,並沒多餘的衣服,所以今日依舊穿着這盔甲,打算先去軍中弄套軍服,因爲平時穿着它固然拉風,卻也太辛苦了些。
李魚一眼瞧見紇幹承基,馬上招手道:“鋼鐵……,何旅帥!何成基!喂!”
紇幹承基穿着盔甲,扭頭不靈便,整個身子轉過來,纔看見李魚。
李魚笑吟吟地道:“小可正要出門,何旅帥要是沒什麼事的話……”
“有事!我有事!”
紇幹承基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奉大都督命,小將正要回折衝府一趟,有些要事待辦。”
李魚深感遺憾,道:“這樣啊,那就算了!”
等李魚離去,紇幹承基心有餘悸地鬆了口氣,“鏗鏗鏗”地直奔軍營去了。
兩人離開不久,一支車隊就駛進了利州城,聲勢浩大,直趨都督府前寬敞的官道。
儀仗羅列,氣勢森嚴,竟是荊王不告而至。
袁天罡也在隊伍當中,他坐在車上,擡眼望望天上雲氣,又掐指默算一番,微微笑道:“錯不了,那件異寶,就在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