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宴會, 豈能沒有歌舞,清燭早早便請了京城有名的歌舞坊來宮中排練。
貞瑩去巡視時曾似無心一般說了一句要跳夠九場的話,那歌舞坊的坊主也就是個平民罷了, 聽了皇妃的話哪敢不從, 於是就像尊着聖旨一樣要求舞女們連續排練了九場舞蹈。
宮人們按照慣例將酒菜一一試了毒後, 福臨與然若相視一笑, 便宣佈宴會開始。衆人齊齊起身, 恭祝然若千秋。
宮妃們都端起了酒杯,只悠樂一人因不大舒服以茶代酒。因是自家姐妹,然若也絲毫不覺得掃興, 點了點頭便依了妹妹。
儘管剛剛被相念攪了心情,然若此刻仍是面帶微笑, 清麗動人。她亦優雅地端起了酒杯, 緩緩飲盡杯中之酒算作回敬。
福臨見狀不免心情大好, 隨口賞賜了衆妃不少東西,不管真心還是假意, 所有人此刻都是笑着的。
太后見兒子高興,面上也愈發和藹:“今兒這舞蹈還真是別緻,頗有幾分《霓裳羽衣曲》的味道,是嫺妃準備的吧?”
清燭聞言立即起了身福了一福,恭敬道:“是臣妾差人準備的。”
太后含笑點了點頭, 又單獨賞了清燭一些玩意兒。
貞妃在一旁冷冷瞧着, 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今兒這酒纔是真正的清甜呢, 怎麼就沒有人誇她一句?
不過……賞賜再多, 只怕過了今日嫺妃她也無福消受了吧。
貞妃得意一笑, 轉過身去對晴萱招了招手道:“凝妹妹過來坐,咱們姐妹談談天。”
晴萱和那些新晉的貴人們坐在一起本就覺得尷尬, 聽和貴人在那裡一個勁兒地炫耀更是煩悶,見貞妃叫她便趕忙起身走了過來。正巧嫺妃被賜上座,妃位的桌子就空了一個座位出來。馨妃本坐在貞妃身側,見晴萱來了就做了個順水人情,端着自己的酒杯挪了一個位子,晴萱便坐到了貞妃身旁。
“今兒這歌舞排得可真是別緻,看得出來嫺妃娘娘也用了心思呵。”晴萱把玩着手裡的空酒杯,有事兒沒事兒似的隨口找着話題。“貞姐姐這酒也是清冽可口,倒是沒喝過的味道呢。”
貞妃瞥了眼晴萱手中的酒杯,不知爲何突然有些心虛。她擡眸望了殿上的舞姬一眼,已經跳到第五場了,快了,就快了……
她暗咬銀牙,告訴自己不能心軟,強自鎮定地看着晴萱,一臉柔和地笑道:“姐姐平日裡也不飲酒,便把皇上平日賞的都拿了來。大部分都是進貢的美酒,因此才嘗着新鮮。”
晴萱聞言頗顯驚訝:“是姐姐自己宮裡的酒?姐姐怎的這樣大方,人家還不一定領不領情呢。”
貞妃無所謂地笑了笑,反正以後她有沒有機會再喝酒也是個未知數了,索性都拿出來做個籌碼。畢竟酒好喝,喝的人自然就多嘛。“姐姐只願藉助這次宴會,會讓他們所有人都記住我。”
說了這話之後,貞妃便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着殿上歌舞。
晴萱見她不語便也轉過身去,沒有人看到她轉頭的那一瞬間眼中是多麼失落。
這一切都是貞妃設下的局,她自小精通藥理,怎麼會不知道貞妃想做什麼。從貞妃病重開始,晴萱就已經預感到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說到底,如果今日在場的人出了什麼事,儘管貞妃不曾告訴她所謂計劃,她也算是同謀了。
晴萱眼中含淚,自顧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首一仰而盡。許是因爲喝得太急,竟嗆出了眼淚。
貞姐姐……到了現在,你還是不能信任晴萱嗎?
晴萱終是抵不住心底的難過,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淚來。
恰逢殿上鐘鼓齊鳴,衆舞姬排列成花朵隊形,領舞的一人充作花芯,翩然欲飛。
最後一場了……貞瑩將酒杯輕輕擱置在鋪着水紅色綢緞的桌子上,意味深長地笑了。
不用羨慕那些飄飄欲飛的舞姬了,用不了多久,只要等這一場霓裳舞跳完,你們所有的人就都可以羽化而登仙了。
不,不對,你們這些作惡多端的人,就和我董鄂貞瑩一起下地獄吧!宛湄姐姐昨兒晚上做夢給我,她可是等了大家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