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木的拿手好戲是射箭,按他的話說是百發百中。
俊逸少年手持弓箭,射中紅心,贏得了不少女生的鈕釦。
軒木倒也自覺,將自己收到的鈕釦也一併扔入湖裡,單單隻留了嫣然的。
如今,他們手裡的鈕釦便都成了唯一。
相視而笑,嫣然覺得有些幼稚,但是卻又有着莫名的小幸福和小感動。
彼此的唯一,也許這就是戀愛中的他們最樸質真實的想法。
燈夜會,若問洛溪學院最熱鬧的三個地方是哪裡,那當屬膳食坊、燈謎局、姻緣樹三個地方莫屬了。
膳食坊,是展示八大女藝之一的藥膳。
可今天,卻並非光是藥膳,更有各種各樣的異域美食,每個攤位都擠滿了人,大家一邊欣賞着身着曲裾的妙齡女子烹飪美食,一邊品茶賞評,再也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
其實,每年才藝比拼中,獲得鈕釦最多的便是膳食這一項,比起琴棋書畫這樣精神性的才藝,大多數學生更喜歡吃。
你看人就是這麼庸俗,什麼文藝之類的,在吃麪前統統都得讓步,畢竟只有吃飽纔有興趣觀賞才藝。
所以,藥膳坊的參與人數是最多的,大家都拿出了看家本領,不僅女生會做膳食,男生的膳食亦是做的好評如潮。
去年獲得鈕釦最多的男生和女生,皆是靠膳食獲勝。
戚雨薇的膳食是出了名的好吃,裡裡外外積滿了人,跟多人都是慕名而來,籃子裡更是放滿了一堆的鈕釦。
雖然人多,但戚雨薇卻沒有因此而亂了陣腳。她有條不絮的烹飪美食。
身着曲裾的她在竈膛旁忙碌,竟有着說不出的優雅與溫婉之美,只是那雙過於冷傲的眸子裡不知爲何竟多了幾分難以揣測的落寞。
也許在衆多人羣中她只期待一人的到來,又或許在衆多美食之中,也只有一道菜她只爲他而做。
他若不來,即便她獲得再多的鈕釦又有何用呢?
“雨薇”嫣然小聲喚她的名字,兩頰的酒窩綻放。看着便讓人歡喜。即便是以冰冷高傲著稱的冰格格戚雨薇也抵擋不住那樣的笑容。
向來冷漠的她,眉眼擡起,竟然破天荒的嘴角微揚。向嫣然打招呼,讓在一旁等待美食的男生們失了神。
就連軒木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笑容的戚雨薇,扭頭有些狐疑的對着嫣然道:“你倆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嫣然只笑不語,好似再說。女生的世界你永遠都不會懂。
不得不說戚雨薇的膳食做的實在是太過精緻美味,齒間留香。口感絕佳,就算再普通的菜餚到了她手裡都能成爲一件藝術品,不僅好看,還絕對的好吃。
以前總覺得這些貴族學校的孩子們。定然是五穀不分,四體不勤,嬌嬌弱弱的樣子。
竟沒想到從小便接受這樣嚴苛的教育。琴棋書畫,烹飪女紅無一不會。果然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也難怪若八項女藝全數通過,便能夠成爲上流社會貴族們競相爭奪的未來宗婦繼承人了。
戚雨薇曾經和嫣然促膝長談,講自己的童年好像被毀了,從小便接受嚴苛禮教,學習各種才藝,反倒羨慕那些在鄉間地頭和泥玩耍的孩子。
可田間地頭玩耍的孩子,又有哪個不向往她的富足生活呢?
人就是這樣,你嚮往的東西也許是他人避恐不及的,又也許你一直想擺脫的正是他人想要追尋的。
美好的生活,好像永遠都發生在別人身上,殊不知你也許便是別人的嚮往。
從膳食坊出來,兩人牽手漫步,即便不說什麼也都能感到滿滿的幸福,十指相扣,就連腳步都放緩了。
晚上八點,洛溪學院燈火通明,到處都是燈籠,每個燈籠上面都有一句詩。
猜燈謎一直是“燈夜會”的重頭戲,每個燈籠上面都寫着詩,猜中燈謎者,可以提着燈籠到燈謎局對答案,若回答對了便會得到禮品。
這些燈謎大都是學生們出的,有心者會將自己喜歡的男孩和女孩的名字藏匿與燈謎之中,算是一種告白,當然一般這種燈謎是沒有答案的,是對暗戀者的一種尊重和保護。
於是,不知從何時開始,猜燈謎演變成了猜情迷了。
相比與其他人的咬文嚼字,軒木的燈謎簡單易懂。
軒木提着自己的燈籠道:“顧盼生姿,嫣然一笑。猜一個人。”
嫣然低頭含笑,沒想到他竟能把自己的譯的如此美好。
“你呢?有寫燈謎麼?”他問。
“沒有!”
“快點兒,帶我去看!”軒木顯然不相信,還以爲嫣然是在故意逗她。
“真的沒有!”她道。
“真的?”他半信半疑,難掩失落。
“我以爲燈謎就只是燈謎……我最不會猜燈謎,就別提寫了!”她越說聲音越小,心裡莫名的有些發虛,害怕軒木會生她的氣。
卻沒想到他卻在她耳邊輕聲低喃:“沒寫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喜歡我!”
他目光褶褶,聲音低沉好聽,在她耳邊輕撫,癢癢的,軟軟的,讓她不由得紅了臉。
燈謎局,長長的街道兩側掛滿了燈籠,猶如一條蜿蜒的龍,在夜色中閃耀着絕美的顏色。
紅紅的燈籠上寫着細小的字,裡面到底隱藏着怎樣的秘密,又有多少是不可言述的無奈。
軒木將自己手中的燈籠放到一角,將燈關掉,寓意此燈的主人無意再讓他人去猜。
猜燈謎最大的安全隱患莫過於火,於是洛溪學院所有的燈籠全部是由小型燈泡點亮,由一節電池供應能源,並設置有開關。
燈謎局的規矩是,若有人猜中了答案。或是燈主人無意再讓他人揣測答案時便將燈熄掉,放到指定位置。
顯然,軒木的燈只爲嫣然而寫,如今展示完了,自然不願再讓他人揣度,於是拿起撐杆將燈籠放置到指定位置,卻不小心碰掉了旁邊的燈籠。啪嗒一聲。摔懷了!
軒木的神色有些怪異,身體片刻僵直,待他想要撿起燈籠時。嫣然已蹲下身拾起那個破了洞的紅色燈籠。
本想遞給軒木,讓他重新掛上去的,卻不知爲何,被那似曾相識的字跡吸引了目光。
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如雷貫耳,整個身體不由得一震。臉色慘白,身體竟有些發虛,蹲在地上好一會兒,呆呆的看着那行字跡。
“燈謎……真挺沒意思的。咱們去別的地方玩兒吧!”軒木道。
久久,她點頭答應着,起了身。
嫣然知道。有些心思是不可窺探的秘密,是隱藏在心裡最暗處的隱晦。
若可以。誰都不要去觸碰。
於是,第一次,他們很有默契的決定守口如瓶。
並非他們內心強大到可以不動聲色,鎮定自若,而是16歲的他們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樣的感情。
是逃避麼!
與其說是逃避,倒不如說,是對那個燈籠主人的某種保護。
蜿蜒小路,兩人一路無語,各有所思,好像還未能從剛剛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氣氛竟有些尷尬。
本也沒有刻意的想到姻緣樹,可就這樣走着走着便來到了樹下。
樹樁粗壯,須有五六個成年男子展開雙臂才能環繞,據說已有千年歷史。
茂盛的枝葉,在微風下發出輕響,偶有秋蟬的叫聲。
擡頭仰望,樹枝上到處纏繞着紅色的絲帶,在微風下輕撫。
“及笄禮前,你到這兒許願了麼?”軒木率先打破沉寂。
“許願?”顯然初來乍到的嫣然並不知道有關姻緣樹的傳說,就更別提去許願了。
“就知道你沒去,不過我都寫好了,你只需要掛上去就好了。”軒木從袖口拿出紅色的絲帶遞給嫣然。
嫣然展開,上面寫着“白首不相離”落款處有他們的名字,祺、嫿。
“康祺?是你的字麼?”嫣然問。
“嗯!怎麼樣,挺好聽吧!”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的字的?我好像都沒有跟你說過。”
“我想知道,自然有的是辦法能夠知道。快點兒把這個掛上去,要親自掛上去才靈驗,你看到最上面的那個布條了沒?那可是我好不容易爬到最上面去掛的,綁的特別緊,保證一百年以後都吹不下來。”
“……”嫣然有些哭笑不得,心底流動着某種溫暖,沒想向來粗心大意的軒木竟默默爲她準備了這麼多。
軒木將紅色絲帶的一端綁上石子,說這樣能夠拋的更遠。
嫣然向上一扔,啪!一聲砸落下來,沒掛上去。
又試了好多遍,依舊穩穩的掉落下來,看的在一旁觀望的軒木着急上火直嚷嚷嫣然太笨。
“說誰笨呢?”嫣然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難掩怒意。
真是的!本來掛不上去就已經夠讓人窩火的,這個軒木不但不安慰,竟還在一旁煽風點火。
“我笨,我笨還不行麼?沒事兒,你接着扔,就算扔到天亮我都陪着你。”軒木早已摸清了嫣然的脾氣,知道此刻的嫣然馬上就要發火了,於是只好認慫,好男不跟女鬥。
也不知道是嫣然技術不過關,還是老天故意跟她作對,扔了大半個鐘頭纔好不容易掛在樹上,兩人這才心滿意足的手牽着手離開。
殊不知當夜下了場暴雨,那條寫着他們名字的紅色絲帶被大雨侵襲,最終飄飄而落,不知飛向何處。
就如那個被他們遺棄在角落裡的紅色燈籠,悄悄然的埋藏在歲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