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麗麗叫了好多菜,李歷軍病情穩定讓蘭麗麗食慾大開,李歷軍還沒有甦醒,點的菜三個人根本吃不完。一共點了五菜一湯,雞翅膀,蒸蛋,爆炒基圍蝦,土豆牛肉和酸辣土豆絲。湯是雞蛋湯,蝦和牛肉是韓利明喜歡吃的,雞翅膀是韓麗麗喜歡的,蒸蛋和土豆絲則是小時候沒有太多選擇,一個星期能吃五天的主菜。
韓利明吃飯很快,這幾年辛勞的工作,身體早已經大不如前,大學時還能吃三大碗飯,現在最多吃一碗。韓麗麗一個勁的啃着雞翅膀,嘎嘣嘎嘣的聲音輕輕響着,母親看韓麗麗吃的這麼香,又夾起一根雞翅膀放在韓麗麗碗裡,慈祥的說着:這是多長時間沒吃了,這一份估計都不夠你吃的。
韓利明也笑了,手機屏幕向下放在桌子上,看着韓麗麗的吃相打趣說着:這不是多長時間沒吃雞翅膀,這是多長時間沒吃飯了。韓麗麗感覺到嘴上有油漬,擦了擦嘴,含着雞翅膀說:平日上班忙,一忙就忘了買,不過這家雞翅膀確實好吃。
好吃就再叫一份,母親拿起手機準備再找到剛纔點菜的那家店,韓麗麗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吃的差不多了,這還有這麼多菜,這都吃不完。
母親放下手機,猶豫了一下,低頭吃了一口米飯,試探性的說道:這都二十九了,今年就在這過年吧。語氣雖然平淡但是帶着一絲期待。
大學時期姐弟兩都是在母親家過年,但是近兩年一直是在父親韓成功家,韓麗麗因爲和蒙孟兩人逐漸要步入婚姻殿堂,過年的時候要去蒙孟家裡拜訪,父親家的小鎮距離蒙孟家比較近,爲了方便,這兩年都會在韓成功家裡過年,而且隨着兩人步入社會,韓麗麗對父親已經不是那麼的怨恨。
韓利明是跟着姐姐走的,姐弟兩雖然在同一座城市,但是平日裡工作都很忙,兩人又是很獨立的性格,見面的時間並不多。韓利明不想因爲長時間不接觸姐姐,導致兩人感情變淡,姐姐去哪裡,韓利明就去那裡。也幸虧現在有李歷軍陪着母親,不然韓麗麗和韓利明心中的愧疚就像六月梅雨一樣,久久揮散不去。
韓麗麗嘴裡的骨頭還沒有吐出來,連忙帶着歉意的看着母親:媽,我明年打算和蒙孟結婚了,今年要去蒙孟家裡拜訪一下。
噢,蒙孟那小夥子高高大大的,人看着還行,但是結婚和談戀愛不一樣,材米油鹽都是事,你自己考慮好,只要你喜歡的,媽就支持。蘭麗麗滿臉的笑容,語氣當中透露着一絲不捨和擔心,轉頭對着韓利明說道:那你和姐姐一起過去,先簡單的聊一下。你李叔叔還沒出院,媽走不開,等事情快要定下的時候媽再過去談,對了,着重的表明咱們家對於家暴的零容忍。蘭麗麗心裡雖然失落,很想留下兒女一起過年,但是女兒大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媽你放心吧,我這經理的位置都是靠嘴說來的,口才絕對沒問題。韓利明笑嘻嘻的抽出一張紙,遞給韓麗麗,韓麗麗嗓子裡模糊不清的嗯了一聲,接過紙擦了擦嘴。韓利明抽回手放在桌子下,手指在母親提到家暴的時候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吃過飯就走吧,回那邊需要些時間,到家給媽發個信息。蘭麗麗還是很信得過兒子的,現在韓利明是真正的出人頭地,周圍的親戚子女沒有幾個能夠達到韓利明的高度,最起碼現在掙的錢都沒有韓利明多。
韓麗麗最後一個吃完,開始收拾東西,擡頭看了眼李歷軍:行,我們就先走,李叔叔醒了你說一聲,有什麼事打電話。韓利明接過韓麗麗收拾好的袋子,再把桌子擦乾淨,韓麗麗拿好東西,看着母親望着兩人的神情,不由的心裡一酸,嫁人後還不知道能有幾次和母親一起過年的機會,好在母親家也不是很遠,小長假就可以回來一躺。韓麗麗拎着包,輕輕說了句:媽,我們走了。蘭麗麗依舊是滿臉的笑容,點了點頭,看着兩人,直到病房的大門將韓麗麗姐弟兩的身影完全擋住。
希望你看對人,不要像媽這樣過前半輩子。蘭麗麗自言自語的握着李歷軍的手,眼中滿是憂愁。但看着李歷軍的目光又變的溫柔起來,很慶幸下半輩子能夠遇到眼前這個人。
臘月的寒冬像冰敷一樣,透過皮膚直入骨髓,韓利明身體都有些發抖,小跑的竄上了車。韓麗麗上車後看着發抖的韓利明有些幸災樂禍:怎麼樣,現在不行了吧,還以爲你年輕啊,保溫杯裡的枸杞可以泡起來了。韓利明也是樂了,枸杞那不是中年人才泡的嗎,韓利明可不認爲自己已經到了中年,方向盤轉動,開出醫院。
即便是寒冷的冬天,醫院裡的人還是絡繹不絕,有人懷胎十月在迎來新的生命,也有人在這裡結束一生。醫院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大部分人出生在這裡,同樣結束在這裡。
韓麗麗剛上了車就有些犯困,不停的打着哈哈欠,看着精神狀態還不錯的韓利明懶懶的說了句:我先睡會兒,你要是累了,就把我喊醒,咱兩換着開,說完就趟了下去。韓利明將手放在出風口感受了下溫度,而後全神貫注的開着車。
日垂黃昏,韓利明打開車燈。距離父親家的小鎮還有一段距離,但是腳下的路已經能感覺到熟悉的家鄉氣息,一路上都是磕磕巴巴的。韓麗麗揉了揉眼睛,不知是睡夠了還是被坎坷不平的路顛醒,睡眼朦朧的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臉,看着窗外的天色:都這麼晚了,應該快到了吧,你累不累,要不換我來開。
不用,你給爸打個電話,讓他留門,別到時候又敲半天門敲不開。韓利明雙眼始終注意着周圍,謹慎的開着車。
我已經給爸說過了。韓麗麗現在睏意全無,想繼續在醫院的話題,不問清楚心裡總是不踏實,繼續說道:姐還是想問你,你和咱爸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我上大學之後就不在家裡,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找個時間,姐請你吃飯,咱兩好好聊聊。
不了吧,我這開車,你不知道開車是不能說話的嗎,公交車上都是不許和駕駛員聊天的。吃飯我倒是很感興趣,等回去之後我好好找找,一定要吃最貴的。韓利明隨口說着,將韓麗麗的問題直接忽略過去,不想再談這個事,在韓利明心中,和父親發生過什麼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就是大年過後到蒙猛家的登門,是爲姐姐找一個好的歸宿。
韓麗麗將空調溫度調低了一些,慢悠悠的說着:好,只要不把我吃破產就行。臉上放鬆,但是心裡更加的緊張,韓麗麗太清楚弟弟的性格,如果是無關緊要的小事,韓利明的嘴巴不會這麼嚴,但是從韓利明的反應來看,事情肯定不簡單,也是,和父親有關係,就沒有小事。韓麗麗不想再繼續追問,躺在副駕上聽着舒緩的輕音樂,兩人跟着節拍搖頭晃腦,駛向父親韓成功的家。
停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這一路整整開了八個小時。韓麗麗活動了一下身體,可算到了,好像比開車的韓利明還累。韓麗麗剛下車就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嘴角扯起一抹微笑,這是蒙猛的車。這兩年隨着韓麗麗和蒙猛的關係確立,蒙猛也是頻繁的跑到韓成功家中,雖然也去過蘭麗麗母親的家裡,但是相比之下,來韓成功家裡的次數就和回自己家一樣。韓麗麗也明白,不光光是因爲自己的原因,也是因爲蒙猛父親因爲癌症去世,蒙猛纔會對父親這個角色格外的關心。
癌症對於蒙猛這樣的普通家庭來說,就像催命符一樣,不光是催走了蒙猛的父親,高額的治療費用差點吹散整個家庭。蒙猛家裡是養牛的,但是近年來的生意並不好,蒙猛大哥沒什麼本事,結婚之後家裡一直在貼補蒙猛大哥的生活,蒙猛父親走了之後,只有母親在操勞整個家。癌症帶走的不止是一條生命,也是一個家一輩子的積蓄。蒙猛有時會對韓麗麗表示深深的擔憂,害怕韓麗麗家裡要的彩禮過高拿不出來。
韓利明看着半掩的大門,冷冽的月光照在韓利明的臉上,寒意頓生,啪的一聲關上車門,彷彿要推開的不是家的大門,而是一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