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記憶

大門打開,熟悉的場景再次浮現,韓成功家雖然是在小鎮上,但還是像農村一樣的小院,共有三間屋子,城鎮建設的春風還沒有將這裡變成秋天,不過這幾年聽說這裡終於是要拆了,要換成樓房,也不知是真是假。

眼光轉過,有一處不大不小的空地,這裡以前是大黃住的地方,說是住的地方其實也就是被鏈子拴在這裡而已。上高中的時候,姐弟兩每次回家,大黃都會搖着尾巴,興奮的將身子躍起,不時的輕吠兩聲,這時韓利明總會跑過去摸着大黃的狗頭,握着大黃的前爪搖頭晃鬧的逗大黃玩,姐姐就在一旁開心的看着。後來姐姐上了大學,韓利明獨自回家卻發現空地上只有一條鐵鏈,大黃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韓利明瞬間衝進房裡,大聲嚷嚷:大黃去哪了。母親蘭麗麗正在做飯,沒有說話。韓成功冷哼一聲,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冷漠的說:狗比人都能吃,人都活不起了,還養狗,買了,好歹還能換點錢。

韓利明雙拳死死的攥着,大黃都已經瘦的皮包骨了,還能買出多少錢,就爲了那不夠一天的飯錢就把韓利明相處多年的朋友買給了狗販子,韓利明都能想象到大黃躺在砧板上的樣子,看着眼前的韓成功越來越覺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父親,而是一個心冷的陌生人。

屋子裡傳來爽朗的笑聲,打斷了韓利明的思緒,每次回到這裡,韓利明都能回憶起小時候種種不願回想的記憶,越是刻意的想要將這些事情壓在心底,這些場景就越是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當中浮現。

快點啊,走那麼慢幹嘛,剛上車那會還冷的發抖,現在又不冷了。韓麗麗看着腳步緩慢的韓利明,催促着讓他進家,不明白韓利明這是怎麼了,回家就好像上刑一樣,但過去兩年韓利明回到家確實也是這樣,和父親始終都是冷漠的神情。嘎吱一聲,韓麗麗推開屋門,蒙猛的聲音傳了出來。韓利明深吸一口氣,緊了緊衣服,走了進去。

回來了。蒙猛看到兩人,微笑的說着,尤其是見到韓麗麗,臉上好像都長出了一朵盛開的花一般,十分燦爛。韓成功顯然在和蒙猛聊很開心的話題,爽朗的笑聲一陣接着一陣,見到兩人,只是掃過一眼,而後和蒙猛繼續開心的聊着。韓利明衝着蒙猛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

大叔,時間很晚了,麗麗和利明已經平安回來,我就先走了,改天在來看你。蒙猛拿起衣服從沙發上起身。我送你,韓麗麗穿起剛脫下的大衣送蒙猛走出了家門。

你媽和李叔叔沒事吧。蒙猛關切的問着。沒事,手術很成功,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我媽也沒事,你回去開車慢點,到家給我打個電話。韓麗麗一直送到門口,俏皮的揮了揮手,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車子發動,蒙猛返回自己家。

目送蒙猛離開後,韓麗麗拿出手機,在寒風中打通了母親蘭麗麗的電話:喂,媽,我們到家了。而後嘆息一聲,走進了家中。不敢在蘭麗麗面前提父親,怕母親會生氣,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肯定不好受。同樣也不敢當着韓成功的面提母親,兩人就算是離婚多年,還是形同水火。

韓利明進家之後就一直坐在沙發上看着手機,也不說話。韓成功時不時的瞄韓利明一眼,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僵持着。韓麗麗推門而入,換鞋脫大衣,將蒙猛帶來的年貨按照分類放好,肚子突然咕咕的叫,回頭問了一句:爸你吃飯沒。啊,我沒吃,這不等你們一直沒吃。韓成功樂呵呵的看着韓麗麗,慈祥的神情加上貼心的言語,滿是對兒女的關心。韓利明頭也不擡的冷笑一聲,盡是皮笑肉不笑,平靜的說道:姐,定外賣吧,都這個點了,做飯吃完都不知道啥時候了。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外賣,就不知道省着點花錢,錢掙不多,口氣不小。韓成功不滿的瞅了眼韓利明,雙眼之中滿是威嚴,躺在沙發上盡顯家長風範。韓利明面色一沉,沒有說話,只是刷着手機屏幕的手指速度越來越快,表示自己的不滿。韓麗麗連忙打圓場,坐在韓利明身邊,剝開橘子遞給了韓利明:哎呀,老弟只是說定個外賣,又花不了多少錢,再說老弟現在都已經是經理,每個月工資不少的,現在做飯確實有點晚了。

韓成功一聽,神情立刻變的眉飛色舞,輕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驕傲的神情溢於言表:都已經是經理了,看來我從小不管你們姐弟兩的教育方式完全正確,讓你們自己飛,才能飛的更高。哎呀,蒙猛來的時候帶了吃的,我不餓,你們點外賣吧。

韓利明從沙發上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沒有直視父親,生怕壓不下心中的怨氣和怒火,冷冷的甩下一句話:我不餓,姐你自己吃吧。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韓利明趟在牀上越想越氣,從來不管子女的人竟然將子女的成就完全歸功於自己身上,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的教育方式很成功,天底下那有這樣的父親!

韓麗麗看着弟弟關上的房門,心中哀嘆一聲,知道父親說的話不對,但是韓麗麗心中已經默認父親就是這麼一個人,幾十年都沒有改變,自己是已經習慣並且不會放在心上,但是看弟弟這樣子,是絲毫沒有慣着父親的意思。韓麗麗心中有些心煩意亂,也不知道蒙孟安全到家了沒有,快速的剝開一個橘子塞到嘴裡,含糊不清的說了句:爸,我也不怎麼餓,先去睡了,你也早點睡。說完就走回了自己房間。

去吧,去吧,我再看一會就睡。韓成功嘴裡嘟囔着:剛還說定外賣,現在就又不餓了,一個個的,翅膀硬了,愛吃不吃。

韓利明難以釋懷心中的怨氣,從牀上起來跑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回頭看到還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父親,火氣一下冒了上來,啪的一聲關上房門又回到了牀上,如果今天這間房子裡只有韓利明和父親,韓利明直接就開懟了,一個父親不管教子女,不以爲恥,反以爲榮,幸虧有母親從小管着,不然姐弟兩還不知道肆意生長成什麼樣子。但是今天姐姐在家,韓利明不想讓姐姐夾在中間難做,也快過年了,大過年的,韓利明也不是很想給自己找氣受,大被蒙過頭,睡覺。

韓成功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滋了一口,聽到韓利明的動靜,沒好氣的瞅了一眼,聲音不大不小的說着:和你那個媽一個德行,毛毛躁躁的。

韓成功從來不認爲自己有錯,也從來沒有想過爲什麼子女上大學的時候只願意回母親家,對於小鎮上自己的一院三屋,沒有絲毫的留戀。韓成功一直認爲矛盾是蘭麗麗挑起來的,自己一直在掙錢,但掙不到有什麼辦法,事實就是這樣。即便韓成功明白兩人吵架對子女造成了影響,那也和自己沒關係,蘭麗麗纔是始作俑者。讓子女像小鳥一樣自由翱翔的教育方式,在得知韓利明已經是經理之後,韓成功更加覺得自己沒錯,教育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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