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劉女官聽不下去了，雖然她也不認同蘇芸遣散後宮的決定，但是很明顯，這個黃衫女子的言行更逾越本分：“子嗣大事，是你一個掖庭待招隨便議論的嗎！還不立刻跪下！”
“我不是誹謗羅家大小姐，我只是實話實說！”黃衫女子侃侃道，“設立後宮，目的是爲陛下儘可能多地製造孩子，從中選出最優秀的……羅家大小姐你何德何能，竟敢相信自己一定能生下孩子，並且一定是個能繼承夜氏江山的優秀血脈？”
“……你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蘇芸冷冷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南若影，清北南家是我的本家。”南若影大聲回答道，這個身份讓一干女子都再次議論紛紛。
“居然是清北南家的三小姐！”
“不愧是南家小姐，果然不同凡響。”
“是啊，是啊，我們就沒有這份膽量和羅家小姐頂嘴。”
……
蘇芸靜靜地聽着種種議論，被頭冠壓得脖子有些疼痛的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百里清曉，後者知道她的暗示，湊上前，小聲道：“清北南家是五大帝侯世家中排末位的蘭家的分支，每一代都會出幾個名士，品級不低。不過在我看來，南家人都是羣自以爲是的蠢貨，隨便給幾頂高帽子，就會飄飄然不知所以然，主動跳出來給人當打手。”
“我覺着也像。”蘇芸贊同地說道，當她發現人羣中並沒有麗太后深夜召見過的幾位名門閨秀的時候，她就已經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了。
不過麗太后會插手這件事情，本也在她的預料中。
“所以南家小姐這是打算效仿前輩先人，做一個後宮賢妃？”蘇芸半是譏諷地問道，“可是成爲後宮賢妃的第一步，是得到妃子的封號——就目前的情況看，南小姐你是沒機會了。”
“我可以等，”南若影乾脆道，“我是太后特選進宮的，就算你仗着陛下寵愛，爲所欲爲，非要把掖庭的女人全送走，也沒資格動我！”
“沒資格動你？因爲你是太后選進宮的？我記得這掖庭所有的女人，都是太后選進宮的。”蘇芸笑道，這個女人的不知死活以及自以爲是，都遠超出她的預期。
“我和她們是不一樣的。”南若影道，“掖庭待選分爲兩種，一種是地方篩選進獻的美人，這一類名義上是太后親選，其實只是最後一環篩選的時候請太后過目了。另一種，是女子因賢名美名得皇家禮聘，從西北門擡進宮的。雖然名以上都是掖庭待選的身份，後者卻天生比前者尊貴。”
“你解釋那麼多，無非是想說明一點，你是後者，不是前者，對嗎？”蘇芸笑容可掬地說道。
南若影傲慢道：“對，雖然不如你尊貴，只等大婚後就可享受皇后地位，但也不是你可以隨便處理的女人。”
“也就是說，你拒絕接受我的安排，並堅定地想要留在後宮？因爲你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
“如果你一定要把我送出皇宮，嫁給別的男人，我只有以死明志！因爲這麼做，是對我的家族的侮辱！”南若影激動地說道，她堅信自己的一番話能夠觸動蘇芸，迫使她讓步允許自己留下，獲取更進一步的機會。
可惜她低估了女人在感情問題上的堅持。
“把女兒送進深不見底的黑洞，讓她和一羣女人平分一個男人少得可憐的愛，難道就是名士南家的榮耀？”蘇芸反問道，“南若影，你讓我感到噁心。”
“……你覺得我噁心？你也不想想，如果沒有羅家嫡女的身份，你也就和我們一樣，擠在小小的掖庭，爭搶一個男人少得可憐的愛！所以——別再假惺惺地看不起人了！你唯一強過我們的，不過是個出身！”南若影惡狠狠地說道，她已經從霍冰綃處知道蘇芸其實和羅家沒有血緣關係。
“……看來你還是沒有搞清問題的本質，不過我也沒興趣和你討論這個問題。”蘇芸嘆了口氣，懶洋洋道，“對了，你的好閨蜜霍冰綃呢？還有……長孫觀音、林佳、沈靜……我記得麗太后一共禮聘了五個名門小姐進宮，怎麼只就有你一個？其餘四個人呢？”
“她們不想見你，覺得你噁心！”南若影罵道，她最討厭蘇芸這種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女人！脫了羅家嫡女的外衣，她又算什麼東西！
何況這個嫡女的身份還是假的！
“是嗎？那你呢？你爲什麼不和她們一起，清高地蔑視我？”蘇芸冷冷地問着，眼角眉梢都是寒意。
南若影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冒出，瞬間流轉全身，她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雖然她還沒發現自己究竟蠢在哪裡。
“……我……我南家歷代都是名士，我……我效仿先人遺風，我……”
“漂亮的話就別說了，你此刻心裡是怎麼想，我大體也能猜到。”蘇芸不耐煩地敲了幾下扶手，“你認爲我才進宮就急着把你們趕出去，是因爲心虛、嫉妒成性。所以你當衆站出來指責我，因爲你知道我還沒把位子坐穩，我的做法又侵害了幾乎所有人的利益。你相信這樣以後，掖庭的其他人都會感激你，崇敬你，從而更快地鞏固你的地位，博得太后喜歡。畢竟，你們中的每一個都做着皇后夢，而我是你們的公敵！”
一聽這話，大半女子都連聲呼喊到：“奴婢不敢！”
“別說什麼不敢，你們每個人心裡都有這念頭，只是敢不敢說出口的區別。”蘇芸譏諷地說道，“而你，南若影，你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依仗的也無非是南家女兒的身份！”
“難不成你能站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憑藉的不是羅家嫡女的身份嗎！如果你不是羅家女兒，你就什麼都不是！”南若影回敬道。
蘇芸笑了，她笑得異常自信。
“南若影，你把最本質的東西弄錯了，”她說，“不論我是不是羅家女兒，我都有資格站在這裡，站在你們面前。不過也難怪你會誤會，畢竟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源自南家女兒的身份，沒了這層身份，你確實什麼都不是！”
“你——”南若影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不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