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爲魏將軍又斟了一杯酒,笑道:“何必如此焦急?多讓他們培養培養感情豈不是很好?”
魏擎蒼面色一鬱,正待說話。門外的侍衛匆匆而來,抱拳道:“將軍,小姐說現在正是美景之時,說讓您再等等。”
魏擎蒼面色越發難堪,嚴九烈卻笑道:“孩子們難免玩的盡興些,要不然這樣今晚讓小姐入住本府,待明日我親自讓康兒將令女送回府中。”
魏將軍道:“不用了,我親自看看罷。”
嚴九烈笑意依舊:“那我和將軍一起去看看。”
兩人共同起身往,還未走入園中便聽到了清脆的笑聲。魏擎蒼腳步越發加快,待兩人走到花園面前之時,正好看到了女兒倚靠在嚴康謙懷中幸福的笑顏。
魏擎蒼臉色一滯,這笑臉好像她生前的妻子,是那麼明豔動人、那般柔媚似水。他緊緊的盯着那女兒的笑顏,一股悲喜交加的情緒猛然浮上心頭。喜的是女兒終於找到了能夠愛護她一聲的如意郎君,悲的是那郎君竟然是惡名在外、臭名昭彰的丞相之子。唉。
“爹爹”--一聲清脆若靈的叫聲打斷了魏擎蒼的思考,轉頭一看女兒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佯裝怒道:“你這丫頭,玩瘋了嗎?”
雪怡撒嬌的跑到了魏擎蒼的懷裡,低低道:“爹爹,人家只是太興奮了嘛!”
魏擎蒼無奈的朝嚴九烈笑道:“孩子不懂事,讓丞相見怪了!”
嚴九烈黑眸笑意點點,淡淡道:“溫婉美麗仍不失活潑天性,將軍有如此佳女,真是讓老夫羨慕啊!”
看着嚴九烈過分殷勤的面容,魏擎蒼心中升起了淡淡的疑惑。但面上絲毫不露,只是淡淡道:“嗑擾丞相這麼久,我們也該回去了,走吧,雪怡!”
嚴九烈點點頭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強留兩位。”轉頭看向兒子,叱道:“傻小子,還不快送魏姑娘回府!”
“哦,好!”嚴康謙看了一眼父親帶着笑意的臉龐,才大膽的走到了魏擎蒼:“將。。軍,雪--魏小姐,這邊走!”
心中詫異而起,實在想不到狡猾如狐的嚴九烈竟會有如此木訥老實的兒子。魏擎蒼看了一眼嚴康謙,心中的憂慮散去不少。這嚴康謙雖然沒有他父親的精明算計,但卻有着一顆清澈的明眸。蒼白清秀的臉上雖然顯現呆愣,但從言談舉止中不難看出他對女兒的真意。
看了看女兒幸福的面容,魏擎蒼心下寬慰不少。淡淡一笑,他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這時候的他只沉浸在女兒的笑顏中,又怎麼會想到正是嚴康謙的這份真意,纔會造成之後血流成河、死屍千里的悲劇。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後,嚴九烈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隨手摘下芬芳花朵,嚴九烈悠悠一嘆:“千行”
黑影無息飄來,一男子躬身而跪:“主公,有何吩咐!”
回望風清月皎的夜色,嚴九烈幽深不見底的黑眸閃現了一絲複雜的光芒。但也只是一瞬,招牌的笑容馬上掛起,殘忍的笑意再次迸發,他淺道:“追殺南沐風!”
“招似明月彎、華如星光鬥。”晶瑩修長的玉手微動、璀璨如星的光芒揚起,帶起層層紫光照亮天際。“勢若雪花劍、風弗萬畝輕。”
青蔥玉手宛若鋒利刀刃,混合着柔柔的清風形成了舞動的劍花。就連旁邊流動的湖水、嬉鬧的魚兒、都充滿了致命的殺機,讓人攻無可攻、防不勝防。
太陽剛剛升上山頭,被鮮紅的朝霞掩映着,陽光從雲縫裡照射下來,像無數霞光噴吐着的瀑布。遠處巍峨的羣山,在陽光照映下,披上了金黃色的外衣,顯得格外美麗。
可這份普照萬物的美麗不但未奪去那湖邊舞動“少年”的一分光芒,反而增添了一份不屬於人世間的綺麗之景。
所以那一刻,香甜的水果掉了、美味的飯菜散了、馬車下來的衆人愣住了、癡迷了、驚豔了
所以那一刻,原本敏銳的直覺散了,全身的警惕鬆了,天地萬物都不在了。
也所以,當滿身是血的男子闖入這片山谷中,錦夜四星還是保持原本的姿勢一動未動
誰?陌生的氣息靠近,錦輕皺黛眉放鬆手臂自然的沒去塵埃。但當狹長的鳳眸看到那渾身是血明明笑着黑眸卻閃動憂傷的眸子時,心中升起一絲不該屬於她的柔軟。手臂一頓、力敵千鈞的氣勢散去,只餘下勁爆的狂風吹拂。
噗,大口的鮮血從男子口中溢出,即使不帶一絲內力的風,也夾雜了些許凌厲。男子身軀飛昇數倍,但卻無一絲力氣抵抗。
他只覺得身上的骨架全部震碎、五臟肺腑就要腐爛。又覺得身上有千萬只螞蟻在爬,嗜骨的疼痛如砠蟲附體揮之不去。看着蔚藍如洗的碧空,男子微笑着想着,這回真的會死吧。
突然身子一輕,一個柔軟卻沁涼的身軀靠近,一股淡淡的天然香氣將他環繞。自然的芬芳、醉人的溫暖將男子的理智稍稍拉回。
他睜開迷濛的眼眸,擡頭相望。那一刻,二十年來沒有動搖的心神在這一刻猛烈震動,不爲那絕世的容顏、不爲那邪魅的笑容,更不爲那用溫柔包裹他的沁涼身軀,只爲了那明明閃着笑意卻空無一物的黑眸。
在飄揚的風中、蔚藍的空中,兩人的身軀緩緩下墜,當那溫暖卻夾雜着冰涼的身軀離開時,男子竟生出了一種濃郁的失落。本來毫無力氣的雙手猛然擡起,抓住了那從未體會過的溫暖。
飄雲四人剛剛回神,便看到了一雙帶血的污手拉住了錦白皙的指尖。當即大喝:“大膽,還不放開少主的手!”
男子卻恍若未聞,只是更加堅定的抓住了錦的雙手。錦帶笑的雙眸掃向男子,並沒有拂開男子的手,只是輕問:“你是誰?”
“我是誰?”男子張開了那雙熠熠卻帶着迷茫之色的雙眸,似是在思考又或者是問自己。只有錦知道他是重傷疲憊已到了昏迷的地步。她輕輕嘆息,正要弗開男子的雙手醫治他。可男子的眼神卻猛然一亮,帶着微微的顫抖微笑道:“我是。是。南。。南。沐風。”
拼勁力氣回答完錦的問話,那鋪天蓋地的眩暈便猛然向他襲來。膨,他轟然倒下,只是未展開的雙脣卻依舊帶着空靈的笑意,彷彿那笑容早已經刻入他的心底,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