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野狗在對着月亮咆哮,蒼白的月牙高懸天空,釋放出了清冷的光芒。
秦灘河水繼續默默的流淌,遠遠的有絲竹樂音飄了過來,那些歌女纖柔的歌聲,有如一隻小手,在人的心頭拼命的擾動。躺在總部大廳的厚頂上,呂風手裡舉着十斤裝的一小罈子美酒,低聲的嘆息了一聲:“春花片月何時了,隔江尤唱後庭花。”月光照耀在遠遠近近那一堆堆殘留的積雪上,白色的反光讓天地間一片的明淨。
白小伊躺在呂風的身邊,抱着巨大的酒缸往肚子裡面灌酒。他打了一個飽嗝,含糊的說到:“管他春花片月,管他夏風冬雪,孃的,原來修道還有這個好處,喝酒不容易醉!難怪我浩然宗的前輩們,一個個都自稱酒仙、酒神,其實全是一羣酒鬼。”放下酒缸,他呆呆的看着遠處河水上點點燈火,輕輕的吟唱起來:“三過武昌臺下,卻逢三度重陽。菊花袛作舊時黃,白雪堆人頭上。昨日將軍亭館,今朝陶令壺觴。醉來東望海茫茫,家近蓬萊方丈。”
呂風淡淡的笑了笑,手中酒罈子裡面的美酒,有如一條清泉,緩緩的傾瀉進了他的嘴巴。仰天吐出了一口酒氣,呂風長嘆到:“好酒,好詩,好月亮……那老傢伙跑去找那羣使節的麻煩,更是大大的好事。那水老怪不在了,我們這院子都清淨了少!”
八戒抱着一條狗腿在他們身邊大口小口的啃着,聞言連忙把狗腿放在了大腿上。合十唱到:“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那水前輩每日裡鬥雞弄狗,搞得堂堂錦衣衛地大院裡面是雞犬聲相聞。委實難堪。這吃狗肉是好事,可是也不用自己養狗罷?”
修心養性猛的笑起來:“誒,他老人家也是傷心了,上次被一羣老太太用木杖追着打,他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呢?偷狗既然是不行了,那就只好自己養狗了。無量壽佛,那些黑狗吃得比人還好了,每日裡牛肉豬肉的大塊上,普通百姓都沒這般吃食呢!”
一艘畫舫輕輕地從數十丈外的河水上漂了過去,一個站在前艙甲板上的歌女正舞出了天魔之姿。櫻桃小嘴唱出了銷hún之音。“嫩臉修蛾,淡勻輕掃。最愛學、宮體梳妝。偏能做、文人談笑。綺筵前、舞燕歌雲,別有輕妙。飲散玉爐煙嫋。洞房悄悄。錦帳裡、低語偏濃,銀燭下、細看俱好。那人人,昨夜分明,許伊偕老。”
白小伊曼聲長吟起來,滿臉都是感動的模樣:“唉,美酒。美人,權勢,孃的,這纔是我白小伊這輩子最想要的東西啊。什麼聖人之道,什麼君子之言,什麼天下的興亡,乃至你天理人倫的,我白小伊何必對它們有興趣呢?”他興奮的跳了起來,衝着泰灘河的方向大聲地嚎叫着:“美人兒。我喜歡你們,啊哈哈哈哈!”
他舉起酒缸就是一通狂灌,任憑酒液打溼了他胸前的衣服。旁邊地八戒又抓起了狗腿啃了起來。慢悠悠的問到:“那,書呆子,你怎麼又進了浩然宗了?嘿,浩然宗的那一羣人,可都是讀書讀傻了的,你怎麼就進了浩然宗呢?按照你的脾氣,唉呀呀,最好是進邪派的御陰宗,專門蒐羅天下美女的好啊!”
白小伊一臉往事不堪回首地德行,苦笑着哀嘆到:“唉,本少爺倒黴啊。少爺我也算是出身豪門,這,奈何我那死老頭子,他收藏了十八壇極品的美酒,就這十八壇在蘇杭一帶有名的‘藍玉春’,把浩然宗的當代掌門凌虛先生給招惹了過去。美其名曰說我是文曲星下凡,硬是要收我做徒弟,其實就是看中了那十八罈好酒了。”
他滿臉苦澀的搖頭嘆息到:“我命苦啊,我家那老鬼,爲了一顆傳說的可以延年益壽的靈丹,就把自己兒子給賣了。”
呂風在旁邊差點嗆死,果然自己的屬下還什麼人才都有啊,這白小伊投身入道門的經過,卻是比自己還要精彩十倍不止了。他不由得好奇地問八戒和尚:“喂,八戒,你卻又是如何加入了金剛宗的?還被稱爲金剛宗最有前途的弟子,嗯,要是你們地掌教闡羅和尚看到你現在的模樣,估計會一腦袋撞死在首陽山上罷?”
八戒哼哼了一聲,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十個手指頭上的十五枚珠光寶氣的戒指。沉醉了老半天,他才嘆息到:“唉,我和尚也是自己倒黴呢。雖然家裡不象書呆子那樣是豪富之家,可是怎麼說也不愁吃穿的。”說着說着,他突然咬牙切齒的喝道:“奈何就是那年春節,和尚我上當了,抓着年糕正在家門口啃呢,那和尚帶着那麼大一個鉢盂過來化緣,分明是我被他嚇唬到了,手軟把年糕丟了出去,他非接住了說是我佈施的。”,當
和尚的臉上一陣的景、一陣的白,顯得他非常的憤怒。“那老和尚也不知道多久沒吃飯了,不就是一塊年糕麼?他還要和我小孩子搶,我抱着他的大腿不許他走,我老爹拿了棍子出來揍禿驢呢,他卻說什麼我和佛祖有緣,抱着羅漢不放呢……奈何我老爹又耳根子軟,還真以爲那老和尚是羅漢下凡了,就把我也給佈施了出去。”
他嘀嘀咕咕的抱怨到:“雖然家裡添了兩個弟弟,可是也沒有到那種揭開鍋子的地步罷?怎麼就急着把我給丟出去呢?節約米糧也不是這樣的。”撇撇嘴,八戒冷哼到:“其實,我從小最大的願望是做一個火工道人的,我家附近有一個道德觀,裡面的火工道人找了一個很漂亮的老婆,我們都叫她道人阿嬸的!做和尚,一定是老天爺瞎眼了!”
白小伊一口酒噴了出去。修心養性二人已經抱着肚子在屋頂上翻滾了起來,讓人好不害怕他們會直接翻下厚檐去。至於呂風,他地臉部肌肉已經徹底的僵化了,他呆呆的看着天空的月亮。似乎有點明白了,昔日在素雲坪上,蕭龍子面對自己地時候,心裡到底是如何的感受。自己的屬下,果然是人才濟濟,都是一羣極好,極好的人啊。
八戒看得修心養性那樣狂笑的模樣,不由得氣惱的喝道:“你們兩個小道士呢?你們又得意什麼?你們還不是偷酒喝的賊道士!”
修心養性眉毛一豎,兩張嘴巴飛快的噴出了一串串的吐沫星子:“廢話,我們原本就不想做道士,我們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兄弟兩同心協力地,開世上最大的酒樓子呢。哼。我們那時候就想着啊,每天能吃飽紅燒肉,喝飽老酒,那就真地是一輩子最大的福氣了。誰知道那臭老牛鼻子,他非要說我們兩個根骨極佳,硬生生把我們給搶上了山,弄得我們都搞不清楚我們到底是哪裡人!”
修心嘆息到:“不過。說真的,還真的也要感謝那老道士的,要是他教授我們道法,我們一輩子也是不可能有錢去開酒樓的。”
養性點點頭,也嘆息起來:“可是麼?也就是靠着那幾手鬼畫符的功夫,我們下山了才能賺錢去喝酒呢。不過,開酒樓子麼,已經是沒有那個想法了,怎麼說我們現在也是官。再去開酒樓,似乎沒有什麼意思了。”
白小伊驀然長嘆了一聲:“少爺我又何嘗不是呢?”他堅定地看着天空的月亮,長聲到:“我五歲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一夜逛盡蘇州、杭州等地最大的青樓,看過其中最美的姑娘,這纔是我人生的最大夢想。可是現在,除了月宮嫦娥,我又哪裡還有興趣呢?”
八戒不懷好意的看着白小伊,低聲問到:“小伊,書呆子,你家到底是幹什麼的?”
白小伊聳聳肩膀,嘆息到:“我家麼,蘇杭揚州等地,最大地八間青樓,是我老頭子的手筆,不錯罷?”說完,他一臉的得意。
饒是呂風地養氣功夫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依然是輕輕的吐了一下舌頭。乖乖,原來是家學淵源啊,難怪這書蟲的聖人之書裡面,都夾着春宮圖呢。幸好浩然宗的酒鬼書生把他帶上了山,否則這天下還不要出個大淫蟲麼?要是他學會了武功,說不定這江湖第一淫賊就是他了。
沉默了好一陣子,修心很小心的問到:“大人,您小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些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