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這句話說得很對,簡直就是至理名言,也難怪這句話能夠長久流傳,被人廣爲讚頌。
回頭看着倒在地上的紫鵑,我輕輕一笑:"叫什麼?我又沒有做什麼不要臉的事情,莫非你覺得你這樣喊叫就能喚起我內心中的同情心?"
我很瞭解紫鵑,這種女人的身上很少表露出真誠的一面。她楚楚可憐也好,囂張跋扈也罷,這些不過都是她的僞裝而已,她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感情,只講利弊的現實到極點的女人。
像上次在張潤凱被殺的晚上,裝出一副驚恐萬分的模樣騙我上鉤一樣,現在驚慌失措、大喊大叫的她一樣只是做做樣子罷了。她現在的心中一定還盤算着尋找我的弱點,並且陰謀對我一擊致命,之後好偷取我腰間拴着的繩子,帶着沈家寶藏逃離這裡。
這就是這個女人心中的樸素想法,簡單不過,而且早已被我看穿。
我隔着較遠的距離,在紫鵑的面前蹲了下來。
點上一支菸,我輕輕一笑,問道:"你爲什麼非要弄死我?張潤凱的死明明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你非要血口噴人、恩將仇報,好不容易我和胭脂夜叉站在了統一戰線上,今天下墓,你又下黑手毀了我的燙金葫蘆,我莫非是你的殺夫仇人?還是我曾經喝醉了酒輕薄過你?都沒有吧?"
這麼一問,紫鵑徹底停止了嘶吼,也許她知道自己的陰謀詭計被我看穿,這些伎倆再也派不上用場。她擡頭看着我,忽然輕輕一笑,笑得很苦澀,也笑得很嫵媚:"說出來你也許不信,我想殺你,是因爲我嫉妒你,"
"嫉妒我?"我像是聽見了一個全天下最好笑的大笑話。
"沒錯,嫉妒你,因爲我知道如果你不死,你早晚會成爲一個不世梟雄,你可能會超越南京的常霸先,會超越上海的陳青衣,你可能會成爲一個一手遮天的恐怖角色,"紫鵑臉上的笑容看似真誠,實則做作,我穿過她的眸子,卻看不穿她現在的內心感受。
"這評價太高,我有點承受不起。"我笑着說道。
而紫鵑卻沒有笑,她只是很淡定地看着我,之後說:"我知道,你今天晚上註定要殺了我,因爲以你的性格,你是不會甘心讓我師父胭脂夜叉得到寶藏的。既然是這樣,我也就不再多說了,因爲多說有拖延時間的嫌疑,可是楊燁,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愛與恨本是同根同源,我恨你,正因爲我對你有一種病態的,迷戀,既然快死了,我也不再隱瞞什麼,更不會害羞害臊。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吻過男孩子,既然我馬上要死了,能不能給我一個吻,就當是最後的告別?"
說到這裡,紫鵑擡頭看着我,熱辣的眼神讓人難以抗拒,鮮紅的臉頰也帶着一抹激動。
我輕輕一笑,將猩紅披風扭轉過來擋在胸口,點頭說道:"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當然要滿足你最後的要求。"
說着,我輕輕走向了紫鵑,一雙眼睛直視着她性感的雙眸。
在和她只有半步不到的距離時,我忽然轉身,猛地繞到了紫鵑的背後。
伸出左手按住紫鵑前傾的肩膀,我的右手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着紫鵑的脖子上抹過去。
一刀。
我感受到那股液體噴涌而出的感覺,簡直令人暢快不已!
紫鵑脖子上鮮血如注,想要扭過頭來看我,卻被我按住了腦袋,動彈不得。我可不希望她脖子上的鮮血噴到我的身上來,猩紅披風未必能夠擋住全部血液,到時候如果被狡猾的胭脂夜叉看到身上"噴濺狀"的鮮血,那麼我就有口說不清了。
鮮血漸漸流乾,紫鵑到死也沒有閉上眼睛。
我一把鬆開她的頭顱,我看到一枚鋒利的刀片從她的口中滑出。
剛纔如果我真的按照她的要求,和她深情一吻的話,現在被劃開脖子的可能就是我,而不是她了。這狡猾的女人就算到了最後一秒,也沒有放棄陰謀陷阱,而我的謹慎小心也爲我自己保住了一條性命。
什麼病態的迷戀,從始至終,這些話都是紫鵑的陰謀詭計而已。她早在一開始就盤算着殺掉我自保了。
我踢開倒在地上的紫鵑,心中暗歎:比起高尚,我寧願做一個卑鄙的人,徹徹底底卑鄙的人。因爲卑鄙者至少不會死在別的卑鄙者的手上。
這時候腦海中剛纔浮現出來的唱腔再度傳來,讓我腦子出現了一段短暫空白。
跨過紫鵑的屍體,我隱約看到內室裡的黑暗角落裡浮現出了一抹紅色。
心中的念頭再度升起:莫非內室裡躲着的厲鬼是沈鶯鶯?
熟悉的唱腔和上次沈鶯鶯在鬥鬼場出現的時候一模一樣,而這裡又是埋藏沈家寶藏的地方。沈家寶藏、沈鶯鶯,無論從何種角度都會讓我聯想到那位在蘇城叱吒風雲的紅衣女鬼。
"沈鶯鶯,是你麼?"我低聲問道,說出話來之後我才發現我自己的聲音帶着顫抖。
雖然沈鶯鶯上次幫過我,但是她畢竟是厲鬼,而且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厲鬼。
話音未落,內室的地板上忽然瀰漫開來了一片大紅色,就像是紫鵑的鮮血匯聚成一片血泊,我下意識後撤一步,卻看到內室裡地板上的紅色並不是鮮血,而是一片整體的、絢爛的絲綢。
紅色拖地長裙,我已經知道來的人肯定是沈鶯鶯。
隨着這聲唱腔再度響起,沈鶯鶯輕飄飄從內室黑暗的空間裡走了出來。
柳眉、鳳眼,剛纔我在門縫中看到的的確就是沈鶯鶯,其實一旦涉及沈家寶藏,我就應該明白這裡根本就是沈鶯鶯的地盤。
"果然是你。"我震驚說道,臉上儘量裝出一副不害怕、不恐懼的表情,但是顫抖的聲音已經出賣了我自己。
沈鶯鶯面無表情站在遠端,她和我之間隔了差不多十步的距離。
依然是美得像是畫中才有的仙子,身上帶着一抹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不過說出來也是笑話,沈鶯鶯是女鬼,當然不食人間煙火。
她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不過兩秒,就停在了地上紫鵑的屍體之上。
沈鶯鶯說話的時候櫻脣微顫,看上去毫無生氣,卻又偏偏有種惹人憐愛的滋味。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沈鶯鶯這句話,其實單純和她對話已經足夠令人心驚膽寒。擡頭看着沈鶯鶯,我心中暗暗覺得是不是沈鶯鶯在埋怨我搶了她的人頭,畢竟紫鵑曾經和張潤凱一起出言不遜,而沈鶯鶯明顯很記仇,一心想要殺了紫鵑。
"對不起,我應該將她留給你。"我低聲說道,一邊說,一邊真誠地對沈鶯鶯點頭致歉。
沈鶯鶯卻並沒有搭理我,只是自顧自指了指背後的沈家寶藏,問我:"你來這裡,是爲了這個?"
面對沈家主人的拷問,我現在才意識到我只是一個巧取豪奪的賊。
眼前的氣氛太過緊張,我稍微回答錯任何一個問題,換來的可能都是慘死的下場。張潤凱的死法如今都令我記憶猶新,我可不想成爲第二個張潤凱。
沈鶯鶯擡頭看着我,眼睛裡帶着一絲問責,忽然伸出纖纖玉手,跟着整間房間朝着遠處的檀木盒子輕輕一託,檀木盒子便騰空而起,手腕再一顫,檀木盒子忽然敞開,從中飄出來一塊茶杯大小的玉石吊墜來。
晶瑩的質地,考究的雕琢,雖然隔着很遠,但我也能看出這塊吊墜絕對是一件巧奪天工的人間瑰寶,這與素素和曹芳手上的翡翠鐲子異曲同工,地位相當!
"你想得到它?"沈鶯鶯面無表情,輕描淡寫地再度問我,而我早已經如墜冰窖,渾身寒冷。
我哪裡還敢奢求沈家寶藏?面對沈鶯鶯,我能夠做到全身而退已經算是祖上積德!
"不,這是你的東西,我絕不會妄想據爲己有。"我儘量表現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強裝淡定回答沈鶯鶯。
沈鶯鶯看着我的眼睛,時間在此停頓,一旦我的回答無法讓她滿意,那麼下一個慘遭割喉的註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