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哭敘家事
鈺貞、鈺娥千里迢迢,同得沈錚文終是兄妹相見,免不得皆有一陣唏噓。
擺順美婦心思後,鈺貞抽身踱步袁平處,對其傷情亦多有關切。
反是袁平,聞得鈺貞柔言好語,竟亦難有吭氣。
聽罷,也只是頷首點頭以應回。
瞧此,鈺貞等,攜伴趕路月餘,似已習慣,亦不多想。
待得衆人均有言畢,沈錚文遂便扶得兩姊妹就此上了樓去。
樓上兩拐,步進自己屋中。
而那先前美婦,則於樓下引得薛忠、袁平兩個隨後進了兩間偏房。
好在一應鋪蓋被褥俱全,索性也好作收拾處理。
等薛、袁兩個安頓停當,此一婦人亦還在興兒上,遂緊着便忙又出門去作採買。
門前一場鬧劇,竟已全然甩去腦後,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進了二樓,其屋東西兩側間,不曾想,竟甚顯敞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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鈺貞、鈺娥隨得兄長進入,擡眼略掃,外間正中一面八仙大桌,與內裡臥榻有得屏風相隔。
另面牆邊紅木古董架,亦擺得不少稀罕物件兒,屋內整體雕樑繡戶,富麗榮華,比得京城國公府裡來,亦不遑多讓,且更多出幾分江南軟秀風尚。
但,縱是如此,這會子,兄妹兩廂,亦均是沒得多餘閒敘旁物之心情。
遂剛得邁入,那尾隨跟進的鈺娥,便就再難支撐,忍受不住,雙眼一紅,啜泣着,緊向撲到了兄長沈錚文懷裡!
“哥!哥哥!”
“家裡.,家沒有啦!”
鈺娥甩動哭腔,自剛下門外匆見時,鼻尖便一陣酸楚。
但礙於人前體面,亦只好強作壓制。
現下,三兄妹終是獨處樓上,其年歲最小,且不諳世事,遂一相訴起,便只顧慟哭,事由左右難能說清。
見得二妹如此,沈錚文亦甚有感染,一時不覺便也垂下淚來!
其擡手輕撫到鈺娥頭上,聊以哄慰。
但事情終究要講,剛在樓下多有不變,現刻,鈺貞就在身前,家中情勢,又怎能不問個清楚明白?
“鈺,鈺貞吶!”
“近半月來,北地失守事由,漸次傳入南京府。”
“消息雜碎,說是京城一月前,便已是陷落!”
“初聽這些,我.,我這.,真的是五內俱焚矣!”
“咱家,娘走的早,雖幾代榮華,府上人丁不少!”
“但,於我心裡,真心放不下的,也就你同鈺娥兩個而已!”
“忽聽這等噩耗,爲兄的,我真是恨不得立刻隻身赴北,趕回京城家中去,將你兩個尋出來呀!”
“唉”言間,沈錚文擡袖拭去眼淚。
“奈何!奈何!”
“我這乍逢突變,心焦氣浮,一時不備,身子骨也不爭氣,便竟就直接病倒了下來!”
“一連幾日,總不見得大好哇!”
“北上事,便就這麼耽擱到今時!”
“老天爺呀!”
“真真天佑我朱錚文!”
“將得你姊妹二人安全遞送到我身前!”
“鈺貞、小娥,堪逢如此亂局,你兩個竟還能這般安然投來我這兒!”
“這,這是天意呀!”
“我,叩謝上蒼啦!”
“蒼天有眼吶,不相薄待與我!”
沈錚文言至激動處,竟亦扶開鈺娥,噗通一聲,跪至地上,面東叩拜起勢。
鈺貞見狀,不由亦傷感轉下兩行清淚,緊相前趨,堪堪將得兄長扶起。
嗚嗚
嚶嚶
兄妹三個,一連又是好通啜泣感懷。
好大會兒,鈺貞許是哭得累了,以帕拭淚,幾個深呼吸調整,終是敘得京城事來。
“三月十九,流寇闖入北京城!”
“起初,一切倒還算平穩,府外怎個形勢,我同鈺娥自是不清,但府上,一應生活,確也還可勉力維持!”
“但好景不長!”
“到得第二日晚時,夜間裡,也不知是因爲個什麼,前院府門,便突然有得成隊賊兵,堂而皇之闖入府中!”
“聽薛伯講,來的兵頭兒甚兇,撂了話下來,說是抄家!”
“前面院兒的小廝夥計們,登時便挨個叫人給扣去了!”
“而那些伺候的丫鬟女傭們,則.,則竟當庭有得多人被那些個惡兵糟蹋侮辱!”講至此一節口,鈺貞再惹得淚出,不敢去想,更難啓齒。
“薛管家,薛,薛伯,見着事情要壞!”
“情急萬分間,不顧自個兒安危,忙遁撲去後宅,拽了我跟鈺娥,就從後宅別院的隱秘出口向外逃!”
“焦,焦大爺,爲護我們姊妹兩個,亦已叫得那賊頭兵刺死在了別院中了!”
“嗚嗚.”鈺貞神傷講述。
“啊?!”
“焦大.,焦大爺他,竟也”顯然,此一焦大,沈錚文,自小亦是有着幾分情分在的。
“恩”
“後來,待得我倆隨得薛伯成功遁逃出京師後,方纔瞭解”
“父親.,父親他”鈺貞言及親父朱純臣處,再爲哽咽。
聞聽父親二字,沈錚文心下亦五味雜陳,雖說其父子關係一直緊張,但畢竟總是血濃於水的。
此刻這般關口,其縱然極力壓制心中情緒,可終是難能自己。
錚文緊張撐緊手臂,額上青筋這會子似都盡數暴出,原本高熱就未盡退,眼下,滿頭更都是熱汗,觀去,面上似全都漲紅了幾分!
“父,他,如何了?!”沈錚文像是下了甚大決心,才堪自齒逢間,咬出這幾個字來!
“聽,聽得旁人消息說,父親時任京城各門防備總督軍,可.,可迎敵時,卻不爲抵抗,似同得那闖賊李自成早有勾連,見得流賊兵臨城下,便旋即大開城門,獻,獻降啦!”
鈺貞自幼啓蒙,書讀得甚好,家國大義,她亦是常懷心間。
只奈何身是女兒家,報國堪治之心,纔不得舒展。
但其對阿爹如此叛國投敵之行徑,亦自甚感恥辱。
啪!
不光鈺貞,突聞獻降之說,一直緊繃原處的沈錚文,亦難再忍受。
其不堪於此,遂啪的一聲,拍桌而起!
“他”
“他怎能做得出!”
“這,累及全家,愧對祖宗哇!”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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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恨非常,沈錚文一聲長嘆,苦於生父如此作爲,自身卻是無可奈何!
一番煎熬掙扎,實是痛至心扉。
因得高熱未消,怒中忽又頗感頭痛,遂匆轉泄下氣來,一屁股跌坐回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