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眸中的期盼濃烈得讓人不忍去阻攔,狐狸皇上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眼睜睜地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一直撲到了東方勝的懷裡。
東方勝的身子狠狠一顫,雙手接住她軟軟的身子,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只聽到她滿足地嘆了口氣,喃喃說道:“成親……一個公主……爲什麼不是你……”
她還在糾結於那場婚禮,她就算是臨死之前都忘不了那場該死的婚禮,東方勝的眼中模糊一片,幾滴滾燙的淚珠悄然落下,迅速滑進了她的頸邊。“對不起喜兒,是我不對,讓你受苦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一定不會該死的兩國結盟而娶其他的女人,更不會因爲皇上的有意阻撓而妥協。他寧願……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放棄一切,帶着她遠走高飛,也好過眼睜睜看着她中毒不治,生命一點點流逝。
神磯子臨行前說她應該還有月餘的時間,她身上的毒提前發作,一定是受了什麼大的刺激。東方勝後悔得恨不得一頭撞死,若是他出宮時將她也帶走,事情說不定就不會這樣。
東方勝血紅的雙眸定定地望向狐狸皇上,如果他知道強行成親會縮短喜兒的壽命,他還會那樣做嗎?答案,顯然已經不重要。如果喜兒死了,他們兩人的仇又加了一條。新仇舊恨加起來,足以抹掉兩人的多少年的友誼和難以割捨的骨肉親情。
“將軍和皇上既然有事要談,不如先讓朕看一下平國公主,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簡曦突然開口道。他瞥了眼四周,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帳篷上,“殷丹之毒乃是我東御不傳之秘,朕需要一個封閉的空間,麻煩將軍把平國公主抱到那個帳篷裡。”
“有勞了。”東方勝一把抱起懷裡的女子,快步向帳篷走去。一路走來,衆人都被他孤傲冷冽的氣勢驚得紛紛後退,不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偶有不要命的揮刀而上,也都被簡曦身旁的筆墨紙硯四人擋了回去。
狐狸皇上緊緊跟在身後,一行人來到了帳篷內,東方勝將舒喜輕輕放下,簡曦又道:“可以了。請將軍和皇上移步門外。”
狐狸皇上冷哼了一聲,轉身出了門外。東方勝點點頭,眷戀地看了舒喜一眼,也正要起身離去,身子驀地一頓,卻是她正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手。
“喜兒,乖,我就在門口,不會走遠的。”東方勝低頭吻了吻她的脣角,柔聲勸道。舒喜只是拼命地搖頭,淚眼婆娑地望着他,死都不放手,好似這一走就是生死離別般。
東方勝擡眸看向簡曦,卻見他背身而立,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只好一狠心,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角,大踏步向門外走去。臨走到門口,突聽簡曦壓低了聲音說道:“喜兒和皇權之間你做如何選擇?”
東方勝微微一怔,回眸看去,卻見他神色如常,好似剛剛的話根本不是出自他口。帳篷外人影憧憧,狐狸皇上已經派人將整個帳篷層層包圍,城樓的方向喊殺聲震天,許是劉畦怕他孤身犯險,又率軍攻了進來。這種亂成一團的狀況下,只有腳下的這方小天地被營造出一種詭異的靜溢。
在這種靜溢之中,東方勝煩亂不堪的心一點點沉澱了下來。簡曦的話一針見血,皇權、喜兒,這有何難選,他本就沒有想到要做什麼皇上,他只是想爲親母報仇,爲養母雪恨,爲自己鳴不平而已。
當時他被關在天牢之中,想到的自救方法也不過是動用關係逼迫狐狸皇上放過他和喜兒而已,誰料想狐狸皇上不退反進,揚言要將他處斬,這才逼得劉畦老將軍將先皇手諭請出,起了“造反”之事。
先皇的手諭寫得很清楚,不僅交待了東方勝的真實身世,還道如若有一天他性命堪輿,着劉畦老將軍率兵護主,持本手諭可斬昏君殺佞臣,擁護新皇繼位。可他根本不想做這種取而代之的事情,他想要的只不過是狐狸皇上的放手和成全。
直到六王爺將貞妃和巫師勾結的一封信交予他的手中,他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煞星只是一個陰謀下的產物,巫師的那個“殺”字也是一堆黃金白銀堆砌起來的“箴言”,不僅如此,當年他親母德妃患病,也是貞妃收買巫師下毒害人的“傑作”。
德妃生性良善,即使是臨死之前也並未將自己中毒的真相告知先皇,只是提到東方勝煞星轉世的事情,囑先皇要好好照顧東方勝,不要被巫師的謠言所惑。可憐天下父母心,她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後來,先皇疑心之下,暗中吩咐六王爺去調查此事,這才查出了貞妃和巫師勾結的真相。只不過這些屬於宮中醜聞,先皇並不想宣揚出去,才秘秘密處死了貞妃。
先皇病逝以後,知曉此事的便只剩下六王爺一人,他多年來韜光養晦不問朝事,就是怕會有今天這種局面。當日東方勝入獄,有人悄悄傳話說讓他去找六王爺,東方勝依計行事,本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誰料到一番逼問之下,竟獲知了驚人的真相。
彼時,劉畦老將軍手持先皇手諭已經率兵紮營到了城外,他一怒之下才下令攻城,做個人們口中的“反叛之徒”。
是是非非,誰能評說,狐狸皇上口口聲聲要替母妃報仇,卻不知道害人者終害己,貞妃不過是惡有惡報而已。反而該報仇,該討回公道的是他這個揹負了煞星之名的“皇子”。
東方勝一言不發地邁步走出了帳篷,帳篷外一抹身穿喜服的紅色身影負手而立,聽到他的腳步聲驀然回身。四目相對,激起了無數的火花。
“此事皆因你我二人而起,與旁人無關,不如你我決一生死,也好徹底做個了斷!”東方勝昂然擡首,狹長的鳳眸幽黯如潭,透着深不見底的冷靜和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