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太守府一戰。無憂在東方勝的耳邊說了“喜兒沒死”四個字,東方勝一時心亂之下,被無憂一劍穿胸。
東方勝只道無憂爲皇叔簡祈報仇心切,不惜以詭計取勝,不過這樣一來,不僅成全了他生死相隨的誓言,也免去了兩國之爭。所以他臨闔眼之時,確實是含笑而“終”。
直到戰神將軍已死的消息衆人皆知,他卻在一家農舍之中醒來,才知道了這一切全都是無憂的安排。
皇權和喜兒之間他會選哪個,答案其實早在城樓對訣的那一天就已經昭告世人,東方勝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只因爲那一封染了血的遺書。無憂看清了他的選擇,所以刺入他胸前的那一劍,險險避過了他的心臟。
戰神將軍已死,狐狸皇上也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不必擔心他日後反悔篡權,從此之後他了無牽掛,真的成了自由之身。
東方勝在農舍中調養了數天,終於痊癒。細細回想之下,記起了當時無憂所說的“喜兒沒死”四個字。他急急忙忙跑回駝山,挖開墳墓一看,果真看到空空無也的棺槨。
喜兒沒死,沒有比這個消息更加激動人心的了……想到無憂是東御國的皇帝,倘若喜兒沒死,肯定是跟着他回到了東御國。東方勝一路飛奔而去,在皇宮的門外徘徊了幾天,終於等到了急匆匆想要進宮的神磯子。
神磯子不知箇中玄機,一口咬定喜兒已死是事實,不會有變,爲了制止東方勝進宮,甚至跟他打了起來。彼時,韻兒恰巧趕來,因着東方勝是喜兒的夫君,見到他被人圍攻,也縱身加入了亂局。
於是,神磯子抗旨失蹤,韻兒打傷傳旨太監,全都是因爲他們遇到了一個老朋友——東方勝。
等到無憂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才知道一切全因誤會而起。所以第二天神磯子、韻兒、東方勝一大早就來到了宮中,還帶來了解盅毒的藥丸。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可是,那天我只看到了他一個人,沒有看到韻兒和你啊?”舒喜指了指一旁悠哉悠哉品茶的神磯子,滿臉困惑不解。
東方勝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當時韻兒去了福壽宮拜祭千少門主,主僕一場,雖然發生了那麼多事。但韻兒重情重義,去上柱香也是應該的。而我……則是偷偷躲在了屏風後面,所以你纔沒有見到我們二人。”
“哦。原來你早就學會了偷偷摸摸那一套,不是後來纔會的呀。”舒喜斜睨了他一眼,語帶嬌嗔。
她指的是他後來半夜偷香竊玉之事,東方勝怎會不明白。他訕然一笑,沒有接口。有時候說多錯多,對方是他心愛的妻子,還是個即將臨盆的孕婦,他還是保持緘默比較保險。
“怎麼又不說話了?你那套惜字如金早就不好使了,你還是老實交待吧!爲什麼當初不現身相見,還獨自一人躲在這裡?另外,胳膊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舒喜想起他胳膊上怵目驚心的那些傷口,眼眶有些發熱。
幸虧那天神磯子趕到,給他包紮了傷口還用藥退了燒,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現在她體內的盅毒徹底清除了,東方勝胳膊上的傷也幾乎痊癒了,可她總覺得他們有些事情瞞着她。尤其是最近無憂總是怪怪的,經常一躲就是大半個月不見身影,害她想要謝謝他捨命相救,順便給肚子裡的孩子認個“皇帝乾爹”的心願都不能達成。
這種感覺很不好。是對她這個孕婦的極其不尊重,所以她一定要弄個清楚。
“你們到底有什麼瞞着我,快點說。如果不說的話,我就……就……”就什麼呢?舒喜歪着頭想了半天,驀地一拍桌子,大聲宣告道:“你們不說的話,我就——不生孩子了!我讓他一直住在我肚子裡,不讓他出來。哼。”
東方勝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喜兒你……怎麼能這樣?使不得,使不得,都已經懷胎將近十月了,怎麼能不讓他出來呢。”一關係到她們母子的事情,他就不能保持一貫的理性,情急之下,他竟沒聽出她的話中玄機。
“噗——”神磯子含在嘴裡的茶噴了出來,他擦了擦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兩夫婦也真是的,打情罵俏也不照顧一下我這個老人家。孩子是你說不生就不生的麼?有本事的話,到臨盆的時候你再把他塞回去,哈哈。”
“是啊。喜兒真會開玩笑。”東方勝笑眯眯地攬過她的腰,恍然大悟。
“神磯子——”舒喜氣沖沖地瞪視着神磯子。都怪他,東方勝都已經上當了,他非要挑明瞭來說。她早就該發現,這兩個人是一夥的。還是韻兒好,從來都不幫着他們欺負她。
是哦,韻兒……她偷眼向窗外望去,碧波粼粼的湖面上一男子迎風而站,墨發白衣隨風飄逸。配上他俊美精緻的面孔,簡直美得令人驚歎。
算算時辰,韻兒想必也快練完功了,舒喜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打了個呵欠,“哎呀,好睏,我回房睡覺了,你們繼續品茶吧,不要去打擾我。”她謝絕了東方勝扶她回房的提議,快速轉身回了臥房。
碧濤閣就是這點好,每個房間都能看到美麗的湖景,其中尤以他們這個臥房最爲特殊,她只要站在窗前就能看到湖面的全景。當然,韻兒練功的身影也能盡收眼底。
舒喜趴在窗邊等了一會兒,眼看着韻兒練完功收勢就要離開,急忙大喊道:“韻兒,到這裡來……”
因爲隔着距離比較遠,她又不敢太大聲怕東方勝聽到,韻兒只是微微皺了下眉,沒有停下腳步。等到他終於聽清楚了確實有人在喊他的時候,他回頭向發聲源看去,差點嚇掉了半條小命。
二樓的窗臺上。舒喜顫顫巍巍地正在向外爬,有大半個身子已經爬出了窗口,她手託着高高鼓起的大肚子,一邊喊他一邊向下不停地張望。一對秀氣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她分明是在考慮着跳下去的可能性,不知道自己的輕功能不能支撐如此笨重的身子。
“喜兒,你你你這是做什麼?”韻兒嚇得肝膽俱裂,急忙縱身躍上了二樓。小心地把她從窗戶上“解救”下來,他才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氣喘吁吁地跌坐在椅子上。
“嘿嘿。早知道你能聽見,我就不用考慮着要不要跳下去咯。”舒喜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咧嘴一笑。肚子裡的寶寶真是乖,從來不吵不鬧,就連剛剛那種場面也不害怕,果真是遺傳了她的好基因。
“你還真打算跳下去?”韻兒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漲紅着臉看了她半晌,突然轉身向門外走去。“我去找東方勝過來。”順便讓他管管自己的娘子,這樣嚇人是不對的。
“不要,不要去叫他。”舒喜急忙擋在了他的面前,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嬌道:“韻兒,好韻兒,別生氣了。我是有事要問你,一時心急才那樣的。以後都不敢了。”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事……”韻兒無奈地嘆了口氣,“什麼事?你問吧。”
舒喜咧嘴一笑:“還不就是割肉的事情唄。我之前問了好多遍東方勝都不告訴我,今天他終於告訴我了,可我又總覺得他是在騙我,或是在敷衍我。”
韻兒漆黑澈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故作苦惱地說道:“你說,真的是那個原因嗎?韻兒從來不說謊的,我只相信你的話。”
“這……”韻兒明顯猶豫了下,“東方勝他都是怎麼說的啊?”
他怎麼說的?他嘴巴咬得那麼死,根本什麼都沒說啊。舒喜心中一緊,無言以對。韻兒自從解了傀儡術以後心智清明瞭許多,該不會他已經識破了她的詭計了吧?
她悄悄擡眸望去,卻又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索性心一橫,說道:“東方勝說躲着不見面是怕我看到他的傷口,擔心之下動了胎氣,至於割肉之事,都是爲了我好……哎,還不就是解盅毒的那些事情嘛。韻兒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省得我猜來猜去,對孩子也不好……”
如此半真半假的把“球”踢了回去,她可憐兮兮地抹了抹眼角,果真換來韻兒的一陣緊張。韻兒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嘆道:“他是你的夫君。做什麼事情都是替你和孩子考慮,這點是勿容置疑的。割肉既是爲你做藥引,也是怕你解盅以後會忘記他。”
“他是孩子的爹,我怎麼可能忘了他呢?”舒喜聽得糊里糊塗,滿肚子不解。
“先別急。聽我慢慢說。”韻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就算知道她是在套他的話,他還是不忍拒絕。
罷了,反正她也即將臨盆,此時再不說,以後想必都沒有機會了吧。韻兒定定地望着她的臉,低聲道:“殷丹之毒,本是東御國後宮懲罰犯死罪的嬪妃所研製。此毒無解,但有一種狀況例外,就是……倘若嬪妃身懷龍子。”
“龍子血脈何其珍貴,皇上當然不會讓他夭折,所以嬪妃懷孕是一線生機。但嬪妃犯錯在先,產子在後,即使功過相抵,待她們產子之後也會被驅逐出宮。而殷丹之毒,會令她們忘記一切前塵往事。”
“所以,喜兒產子以後會忘了一切,包括我。”韻兒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帶着淡淡的眷戀和哀傷。
愛情,還沒開始,就已結束。他知道今生與她無緣,卻不曾想老天連他們之間僅有的友誼也要一起抹去,何其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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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還有一更,很快就要完結,悠然真捨不得,抹着眼淚爬走……喜歡親們收藏、推薦、粉紅,多多支持偶。~~~~(》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