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張嚮明原先的打算，天亮之後就要召集人馬，把山腳邊那個土煉油廠砸掉，不過他覺得還是跟幹部們說一下比較好一點，如果是那位幹部有參股或者是有什麼利益的話，讓他們自己拆除算了，以免傷了和氣。
上午一到村委，張嚮明就打了一陣電話，通知幹部們現在就到村委開會，所有的幹部都陸續到來，唯獨不見馬聰。
“算了，他可能身體又不舒服。”張嚮明對馬聰的身體不舒服這種說法已經習已爲常，所以他也不想囉嗦，立即就進入主題。
張嚮明向幹部們說起了昨晚帶領保安所看到的事情，幹部們立刻起了反應，不但議論紛紛還可以聽見罵孃的聲音。
看着幹部們的反應，張嚮明覺得就是有那個幹部知道了也不敢說出來，但是該說的話他還得說：“靜一下，我是想，這樣一個廠，我們村應該會有人知道，如果和那個廠有關係的，現在就自己拆掉，要不然我可要帶人動手了。”
張嚮明的話剛說完，會場反倒安靜了下來，幹部們都面面相覷，好像在互相尋探着是不是你缺德地插進了一腿。這時張嚮明又打了馬聰的手機，詢問他是否知道這件事情。
手機裡馬聰的聲音顯得有幾分激動，“我說嚮明呀，你怎麼別人都不問偏偏問我呢？難道我在你眼裡就這麼黑。”
張嚮明不得不露出笑臉說：“不是啊馬聰叔，大家都在村委，因爲你不在，所以我纔打你的電話，如果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我不知道！”馬聰說了以後就按掉了手機，嘴裡狠狠地罵着：“張嚮明，你小子又站在老子的頭上來了。”
馬聰當然不會承認那個土煉油廠他事先知道，其實他不但知道，而且還佔了三分之一的股份，那兩個爐子是爆牙的兩個手下找了馬聰合辦的，不過人家出錢，馬聰只是出地而已，應該說馬聰開始也不知道那東西污染會這麼大，況且合夥人還拍着胸脯說環保局那邊有他們的大哥罩着，他也事先做了估計，如果真的讓村裡的人發現了，最多也就向環保局舉報。
張嚮明討了個沒趣，心裡說不出一股窩囊氣，兩道濃眉向上揚了起來，對坐在旁邊的二牛說：“二牛，你立刻召集保安，再叫多些人馬，記住了，都要帶上鋤頭鋼釺和大鐵錘這些傢伙，然後到村委集中。”
幹部們這時也七嘴八舌叫喊着要跟着張嚮明他們一同砸了那兩個火爐。“慢着！”婦女主任馬小鳳站了起來，先叫住了準備到外面叫人的二牛，圓睜着一
雙眼睛盯着張嚮明大聲說道：“你別犯混好不好，這種事情應該屬於環保局管理，爲什麼你不打電話到環保局舉報？要取締也是環保局的事情，用不着我們自己動手。”
這個問題張嚮明並不是沒有想過，他自己有他自己的想法，如果向環保局舉報，還要等人家調查取證，然後開會研究研究，又然後聯合公安工商國土還有鎮政府等等等等，再然後還要讓電視臺的人員扛着錄像槍對準幾位領導猛拍，這樣下來沒有兩個月也要三十天。
但是既然馬小鳳已經這麼說了，也得向她解釋清楚，所以馬小鳳的話剛剛說完，張嚮明便接着說：“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難道說我們就眼巴巴忍受着那股臭味？”
“最少我們要做到一個理字，即便是我們想自己動手，也要先向環保局跟鎮政府彙報一下，到時有什麼事我們纔有話說。”馬小鳳的神情看來還有點急。
張嚮明沉吟了一會，心想馬小鳳說的也是，最起碼到時候上級問起來爲什麼不先彙報，也不至於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那好，就照你說的辦。”張嚮明對馬小鳳說完以後便叫二牛，找一本郵局出版的電話號碼簿，查一查環保局的投訴電話。
“您好！這裡是環保局，請問您有什麼事？”電話裡那個甜美得有些過頭的聲音讓張嚮明懷疑這是不是那個酒家的預約電話，本來心裡窩着的那股火讓這個聲音給壓下了三分，於是他也壓低了一點聲音向對方說了投訴的內容。
“先生，請您放心，我們會認真調查取證，然後會做出處理的。”對方的聲音好像讓張嚮明放不下話筒，對着話筒說道：“我們主要是請你們處理得快一點。”
“先生，請您放心，我們調查取證完成後，會盡快處理的。”對方還是不緊不慢的口氣。
張嚮明放下話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對幹部們說：“我的天，再讓我和她說上五分鐘，我非變成人妖不可。”說得連馬小鳳也差點笑了起來。
給環保局打的舉報電話已經過了三天，一到晚上村裡照樣被那股臭味籠罩着，張嚮明那裡忍得住，乾脆打了馬小鳳的手機和她商量着怎麼辦。
馬聰知道了張嚮明向環保局打了舉報電話，急忙通知那兩位合夥人，只聽得他們哈哈大笑然後說：“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就憑他打了一個舉報電話就想把事情搞定，下輩子吧。”
張嚮明按照和馬小鳳兩人商量好的，隔天上午第二次打了環保局的電話，又是那個聲音，又是那兩句話，不過現在那個甜美的聲
音在張嚮明聽來好像變質的紅糖一樣一股酸味，對着話筒大聲質問：“爲什麼我們舉報的事情過了三天還沒有結果？”
“先生，我們還在調查，你放心，調查清楚以後我們會盡快處理的。”
張嚮明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放下話筒，當着幹部們以及馬小鳳的面前就破口大罵，他現在懷疑對方是不是一個機器人，說的總是那兩句話。
又是幾天過去了，村裡上空的黑煙還是沒有散去，張嚮明已經不想和馬小鳳商量了，他決定按他自己的牌理出牌。
“喂！你是環保局嗎？”張嚮明一說話就是吵架的口氣，當對方那個甜美的聲音再度響起的時候，張嚮明立即將對方的話打斷，然後大聲地說：“我找你們局長。”
“先生，我們局長不在，請問你有什麼事我可以爲你傳達。”
張嚮明不管三七二十一，對着話筒就喊：“那好，你給我記好，我是東端村村長，我們舉報的那件事你們不處理我們自己處理，告訴你們局長一聲，如果到時發生什麼嚴重的後果，我把他告到法院去。”啪的一聲，張嚮明不等對方回答，就用力地摔下話筒。
說也奇怪，他的話筒剛剛摔下，電話倒響了起來，張嚮明又抓起電話，還沒等他開口，一個男低音就從話筒裡傳了出來，“我是環保局長，請問剛纔是你們打的電話嗎？”
“是，剛纔是我打的電話。”張嚮明沒好氣地說。
環保局長慢里斯條地說：“村長同志，遇事不要那麼激動嘛，你們舉報的事情我們正在調查……”
沒等環保局長說完，張嚮明衝着話筒大聲地說：“調查，局長同志，請問你們要調查多久？你可知道，那東西明明白白擺在那裡，根本不用什麼調查，隨便你到那一看就能看得清楚，現在離我第一次舉報已經過了一週的時間，你知道嗎，這東西留一天，我們村會害了多少人？”
環保局長自從他當上局長以來可能第一次被一個他正眼都懶得瞧一眼的小村長這般吼叫，顯然他的口氣也有點不爽，這時話筒裡他的聲音比剛纔提高了一點，“村長同志，聽口氣你很年輕，不要那麼衝動嘛，尤其是對待上級。”
“我不管上級不上級，我現在就問你，你們究竟要不要處理？如果你們不處理，我們自己處理。”張嚮明的牛勁一上來，就是天皇老子他也不怕，斷不會怕一個環保局長。
環保局長應該是忍不下去，這時什麼話也沒有說，啪的一聲就掛斷了電話，可以想象，他一定是氣得直罵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