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淡心終於承認,原來自己是對慕裴有感情的,可惜這份感情醒悟得太晚了。
紅塵無聲淚已幹,蠟炬成灰恨無盡。淡心現在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當初太鐵石心腸,口口聲聲爲了慕裴着想,最後卻害得他丟了性命。
衆人見淡心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中無比着急,卻沒有一個人的安慰能對她管用。“爹爹,青兒,你們所有人都走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這一刻,沒有什麼齊國郡主,沒有隱都城主,只有一個和愛失之交臂,悔恨不已的女子。仿若被掏空了心臟,抽去了七魂六魄。
夜深人靜,月華滿地燈影錯落,明明滅滅闌珊意盡,淡心再無法忘記這個初春夜晚所發生的一切。
如果可以,她多麼想跟慕裴親口說一句:對不起。
是她太固執,太自以爲是,以爲自己的決定便是對的,便是最好的。可是現在才知,一切都錯了,打錯特錯!
全身上下似被火燒着一般,死心雷飛的痛楚漸漸蔓延全身,腦海中皆是過往和慕裴的一幕幕。他爲自己和蘇卿陽決裂,爲自己遠走衛國鋃鐺入獄,爲自己……
他爲自己付出的實在太多,竟不能一一數來。
翌日,蘇顥始終擔憂淡心,一早便來到她的房間,卻見她不知何時從牀榻起身,竟暈倒在地。
隱都的二月,可比不得齊國,天這麼寒,地這麼涼。
將淡心從地上抱回牀榻,“去傳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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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請了多少名醫,用了多少名貴藥材,淡心的病情就是不見好轉。每日昏昏沉沉總不醒來,大夫都說,城主患了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
可大家都明白,淡心的心病是慕裴,而如今慕裴已死,到哪裡去尋找心藥呢?
“城主,您可千萬不能死,我們大傢伙都得靠您過下半輩子呢。”青兒跪在牀榻前,一遍遍的哀求着淡心,可牀榻上的人兒,卻沒有絲毫反應。
如此足足病了一月,連慕裴的葬禮也錯過了。琴兒夫人還以爲淡心是恨她當初的所作所爲,等她派人去一打探,竟然得知淡心臥病不起。“郡主她沒事吧?”如今的琴兒夫人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小侍婢,大部分生意早就由琴兒操勞。
如今慕裴去了,慕家更是隻能依靠琴兒夫人了。
只是,一向在外人面前穩如泰山的琴兒夫人,在聽見淡心臥病不起後,神色竟比侯爺去世時還要慌張。
管家是知道三人之間的恩恩怨怨的,見琴兒夫人如此態度,心中理解,更覺得她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搖頭,“郡主她一點也不好,聽聞請了不少名醫去看,可是都束手無措,應該是被侯爺去世的消息打擊到了。”
管家輕聲一嘆,如果當初侯爺如願娶了淡心郡主,或許如今也不會……
可是,轉眸看看眼前的琴兒夫人,半年來她爲慕家勤勤懇懇,也無過錯呀?說到底,還是世事弄人呀。
淡心身份本就備受關注,從在衛國開始,便備受爭議和關注。後來更是成爲了齊國郡主,現在又是隱都城主,稍有風吹草動,便是人們的話題中心。
現在,淡心病了一事,經過經過短短數日便傳播開去。
遠在衛國的夜凌旭得知慕裴去世,淡心因此臥病不起,一時激動,竟劇烈的咳嗽起來。
“皇上,太醫都交代了,您這病不能激動。”他們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皇上的病情,若是再突發什麼狀況,那……
楊榮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按理說他身爲朝廷一品大臣,這些事本不該他做,可是自從出了上次之事後,夜凌旭身邊所有人都不敢再鬆懈半分。
“皇后已經遣送回國了,她聯合他人對皇上下毒,本該處死,可皇上您……”他們也是後來才知,原來皇上之前根本沒中什麼情毒,都是因爲質質皇后歹毒心腸,爲了拆散皇上和淡心,纔對皇上下了毒。
每每想起此時,楊榮便氣憤不已,若是他能做主的話,一定將皇后給殺了。
夜凌旭卻搖頭,“不管怎麼說,皇后曾經爲朕失去一個孩子,就算是爲了那個孩子,朕不能對她趕盡殺絕。”說着頓了頓,“這樣吧,朝廷上有什麼事你先看着,朕,要去見一見她。”
楊榮一怔,隨後反應過來皇上口中的她是何人,從前的太子妃,後來的晉文娘娘,皇上的心尖人。
沉重的點點頭,“好,皇上您放心去吧,有我看着,朝廷上不會出什麼事的。”
有了楊榮幫忙,夜凌旭終於再無後顧之憂,帶了小部分人馬,一路快馬加鞭朝隱都飛馳而去。
而這一切,淡心都不知情,纏綿病榻已經快一個半月,如同迅速凋零的花兒般枯萎而去。蘇顥自她生病之日便開始日夜守在她病榻邊上,短短一個半月,不僅淡心憔悴消瘦了許多,就連蘇顥也因爲衣不解帶的照顧,而快速老去。
“城主她一定會醒來的,王爺,換我照顧城主一夜吧。”又是一個深夜,青兒又一次的勸住蘇顥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可蘇顥只是搖搖頭,“我就這一個女兒,她若是去了。
言下之意便是,淡心若能醒來,那他便再多活幾年。可若淡心就此去了,他也不會苟活於私。多年前和沈瑤分離,已讓他肝腸寸斷過一次,現在,他絕不能容許再一次失去至親之人。
昏迷中的淡心似乎隱約聽見了蘇顥的話,柳眉微蹙,可也只是一會兒的功夫。片刻後,便再一次的恢復了沉睡模樣,任他們再怎麼呼喚,再未有過半點清醒的跡象。
夜凌旭匆忙趕來之時,正好聽見大夫的話:“城主這是生無可戀,若再這樣下去,只怕熬不到夏天來臨。”
夜凌旭前腳的腳步一滯,如今已是三月快入夏了,熬不到夏天……豈不是隻有一月左右可活?
當初他狠下心將淡心趕走,可不是想看到她這般模樣,他要的是她忘記自己,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不顧衆人驚愕的目光,箭步衝進淡心的房間,本是想一陣咆哮讓她清醒,可踏入房間,看見她面色憔悴蒼白的模樣,頓時怒意全無。
蘇顥瞥見夜凌旭,沉聲質問道:“你來做什麼?”
“看看她。”夜凌旭緩步走向牀榻,忽然咚的一聲跪了下來,青兒也傻眼,雖然不認識眼前這男子到底是誰,可是看他鷹隼的目光在看見城主後,立即融爲一灘春水,再看看他身後跟隨的侍衛,似乎明白了什麼。
沉眸,握住淡心側放在牀榻邊上的素手,哽咽道:“你答應過我的,離開了我要活得比我更好,可你爲什麼……爲什麼?”
蘇顥見狀,終是起身緩步走出了房間,連同門外的琴兒和衆人,一起離去,留下一個獨屬兩人的空間。
青兒走出去一段路,忽然聽見房間隱約有哭聲傳來,腳步一頓,原來堂堂的衛皇,也是有血有淚之人。
說來當真奇怪,也不知道夜凌旭使了什麼法子,三日之後,淡心竟然能時不時清醒,和旁人說上幾句話。
只是,淡心一睜開眼眸,便看見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顏,頓時皺眉,“你怎麼在這裡?”難道自己還在做夢嗎,否則夜凌旭怎麼可能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不應該身在衛國嗎?
夜凌旭面露疲倦之色,從衛國千里迢迢趕來,又滴水不進的守了淡心三日,現在能活着,他已經很慶幸了。
咳咳!忍不住又咳嗽幾聲,夜凌旭急忙捂住嘴巴衝出了淡心的房間。
“什麼毛病。”淡心望着他劇烈咳嗽的模樣,心中雖覺得有些不對,但終究沒多想。現在她滿心都是慕裴去世的消息,看了看外面滿園春色,皺眉問青兒:“我昏迷多久了?”
青兒倒茶的動作稍微停頓,而後繼續,“一個半月,若不是衛皇,奴婢還不知道您什麼時候能醒來呢。”
“別叫他衛皇,這裡只有隱都沒有其他幾國,直接叫他夜凌旭。”淡心沒好氣的道,當初慕裴去衛國,他無端將慕裴抓進監獄,她到現在還沒忘記呢。
可是,就算她現在能讓夜凌旭道歉,慕裴他也無法接受了。
又休養了幾日,淡心終於能在他人的攙扶下從牀榻起身,來到飯廳用膳。
“你怎麼還沒滾?”只是不知爲何,夜凌旭像是賴上了她,來到她府上都快十日了,不說離開也不提來的目的,就這樣死乞白賴的賴着。
夜凌旭毫不在乎,眯着眼眸看向淡心,毫不見外的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不錯,這隱都的菜還真是不錯。”夜凌旭說完,毫不客氣的將幾盤時令蔬菜端到自己面前,毫無形象的大快朵頤起來。
這都是蘇顥閒來無事在後院種的一些小菜,平時淡心都不捨得怎麼吃,此時見夜凌旭竟這樣大口狂吃,當下就怒了,“還我,這是我爹爹種的,你不能吃。”
夜凌旭聞言,又夾了一大口菜塞進嘴裡,狼吞虎嚥的嚥下後,得意道:“我就吃就吃,反正你也不吃。”
“誰說我不吃?”淡心怒極,從夜凌旭面前搶過菜碟,大口大口的塞進嘴中。
接下來,不管夜凌旭夾什麼菜,淡心都一一將其搶過護在面前,再一一吃下。
見她吃得差不多了,夜凌旭終於放下筷子,“吃飽了?”
嗝……淡心應景的打出一個飽嗝,看了一眼飯廳中的衆女子,不好意思的捂臉,跺腳離開。
青兒卻看得目瞪口呆,看着淡心離去的背影,悄悄朝夜凌旭豎起一個大拇指。還是他厲害,城主雖然醒了有幾日了,但是食慾一直不好,每日也只靠流食堅持。
沒想到今天在夜凌旭的激將法下,淡心竟喝了兩碗雞絲粥,外加不少菜餚。
蘇顥也將一切看在眼中,雖然有所動容,可夜凌旭也別想這麼簡單就得到他的原諒。沉聲道:“早知現在何必當初,若你當初沒有那樣對淡心,她也不會有今日。”說完哀嘆一聲,起身離去。
“湘南王,不是這樣的……”夜凌旭身後的雲煥想要解釋,卻被夜凌旭一個眼神阻止。
雲煥不滿的噘着嘴,皇上也真是的,爲什麼不將實情告訴淡心,這樣就能得到她的原諒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