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夫人已經背轉身,往長廊的盡頭走去。
她走得很平穩,一直都沒有回頭看一眼東皇妙。
東皇妙嘆息一聲,她本來是魂穿到這具軀體,對於這具軀體的母親,也只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親近,並沒有多麼深厚的母女親情!
嘆息一聲,她也轉身,跟着梟長老往前面走:“梟長老,你知道你們千機門的門主是個女人吧?”
梟長老道:“廢話!”
她嘆道:“一個女人,執掌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門派,她可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梟長老有些得意的說道:“當然!門主大人雖然從不離開千機門,可是天下局勢全部都在她的掌控當中!什麼西戎國東離國,什麼南邑國北滇國,只要她想要,這些國家都只有遞交降書的份兒……”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又問:“千機門存在多少年了?”
梟長老回答說道:“快三百年了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她還想要再問,身後忽然傳來鬱夫人有些焦急的聲音:“九兒,九兒……”
她回過頭去,驚喜道:“娘,你願意跟我走了?”
鬱夫人搖搖頭:“不,娘哪兒都不去!”
鬱夫人說着,將一張繡有五彩鳳凰的繡帕遞給她道:“九兒,你一直都希望爲娘幫你繡一隻鳳凰,從前的時候,孃親爲了生計,一直都不得空爲你繡,這兩個多月時間,在千機門,爲娘天天想你,就繡了這麼一張繡帕……九兒呀,爲娘希望你能如同這鳳凰一樣,展翅翱翔,越飛越高……”
東皇妙急忙雙手接過:“娘……”
鬱夫人含淚帶笑,柔聲說道:“好孩子,去吧!”
梟長老走過來催促道:“東皇姑娘,咱們快點走吧,再呆下去,門主該不高興了!”
東皇妙並不怕他們的門主夜玄伽!
夜玄伽雖然執掌着一個不得了的門派,可是她自身,其實就是一個魂魄不全的孤魂野鬼!
雖然詭異,但實際上卻是不堪一擊!
剛纔夜玄伽被她眉心迸射出來的金芒所傷,想必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找她的麻煩了。
她與鬱夫人作別,跟着梟長老從千機門出來,已經月上中天,快三更了。
梟長老對她還算客氣:“東皇姑娘,咱們雖然立場不同,可是老夫也聽說過你的一些事情,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老夫是不會爲難你的!”
東皇妙對他輕輕頷首:“多謝!”
梟長老對她揮揮手,轉身快步消失在夜色當中。
東皇妙再也不做耽擱,快步往都城外面行去。
濃郁的夜色下,荒廟中那點搖曳的燭火顯得格外明亮,格外溫暖。
她趕到的時候,斷生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勁裝,五官顯得格外深邃俊朗,看見她進來,含笑道:“來了?”
“等久了吧?”她在他的對面坐下來:“我臨時有點事情,給耽擱了!”
他將溫好的酒釀給她斟上,柔聲說道:“沒關
系!我在這裡等你,將當初咱們在這裡初遇的場景來回的想了想……緣分還真是奇妙的東西,那一夜,如果你沒有遇見我,肯定被那條白綾給絞死了!而我沒有遇見你,也肯定重傷不治,流血身亡了!”
她將酒釀端起來小呷了一口,感嘆道:“對呀,你是我到這個世界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人……咱們幾番生死,命運早就交纏在一起了!”
斷生眼底映着燭火,顯得格外明亮:“妙姑娘……”
她笑了笑,接口說道:“慕容燁說,以後,你可以一直在我的身邊了?”
他點了點頭:“嗯!自從服下那枚蓮子之後,我實力大增,遠勝於別的影衛……四皇子將我放在你的身邊,可見他對你是極爲珍視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視作自己的生命,不讓你有一點兒損傷!”
東皇妙看着他俊朗非凡的面容,輕嘆一聲道:“斷生,我東皇妙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莫大的榮幸!”
斷生喃喃重複:“朋友?”
她點頭,語氣堅決的說道:“對!朋友!可以換命的朋友!”
他笑了笑,垂下眸光低聲說:“朋友,真好!”
兩人又對飲了一杯,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酒漬,道:“斷生,你是西戎國三王子,你的身份地位不在慕容燁之下!此去西戎,我希望你能拿回屬於你的身份!”
斷生眸中有銳利的鋒芒閃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將面前酒釀一口乾掉,擲地有聲的說道:“是我的,誰也拿不走!”
東皇妙陪他又喝了幾杯。
荒廟中,一點燭火搖搖晃晃,明滅不定,就好像他們未知的前途。
翌日。
天氣晴朗,號角嗚鳴。
文武百官在叩行了大禮之後,跟隨着他們的儀仗隊伍一路遠送,出了皇宮,浩浩蕩蕩行走在東離都城之中。
曾經繁華鼎盛的東離都城,今日也是萬人空巷。
人們站在街道的兩側,看着四皇子一身素色衣袍,烏髮高挽,丰神俊朗,龍章鳳姿。
看着明月公主身穿絢麗如霞的茜素紅嫁衣,環佩叮鈴,容顏如花,傾城傾國。
這是他們東離人的皇子與公主,現如今,卻要遠去敵國,爲奴爲質。
這不是皇室的恥辱,這是整個東離國的恥辱!
東離人沉寂多年的血性,在這一刻終於慢慢回暖甦醒。
有人嗚嗚咽咽的哭泣起來。
悲傷陰鬱的情緒很苦就擴散蔓延開來:“恭送四皇子,恭送明月公主!”
有人跪了下去。
很快,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明月公主坐在轎攆上,眼淚潤溼了胭脂,抽抽噎噎說不出話來。
四皇子慕容燁示意馬車停下,對着烏壓壓跪倒在地臣民,他振聲說道:“大家都起來吧,我慕容燁此去西戎,能換回東離長久的安穩太平,這是我身爲皇子的榮耀!大家放心,我東離國不會亂,不會散,更加不會垮!”
東皇妙坐在他身後的馬車上,
看着此情此景,心中也是涌動着一種莫名的悲愴壯烈的情緒!
慕容燁說得沒錯,能夠以一人之力換回一個國家十年甚至更長久的安穩太平,真是值了!
她心中正感慨着,忽然見人羣后面有些騷動。
是雲太尉牽着雲千流的手,正往她這邊奮力擠來:“東皇姑娘,東皇姑娘……”
她急忙從馬車上面下來:“雲太尉,千流公子,你們怎麼來了?”
雲太尉對她拱了拱手,語氣有些激動的說道:“東皇姑娘,當日在國相府,你的救命之恩老夫一直銘記在心,從未忘懷過!”
東皇妙連忙回禮:“雲世伯,言重了!”
雲太尉嘆息一聲,說道:“哎,現如今,你就要遠赴西戎,想來我是沒有機會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東皇妙含笑說:“雲世伯莫要放在心上,我們此去西戎,東離朝政當中,你是一言九鼎的重臣,還希望你不偏不倚,以民生爲重,以天下爲重!”
“東皇姑娘的話,老夫謹記在心!”
雲太尉說着,將雲千流往她的面前推了推:“東皇姑娘,我兒雲千流,行爲荒唐,是個無能之輩!你此去西戎,我希望你能將他帶在身邊,讓他歷練歷練!”
雲千流對東皇妙躬身行了一禮:“東皇姑娘,請你讓我跟着你吧!家父已經變賣了家中所有貴重之物,再加上世代積蓄,現如今,千流身上有用之不盡的財富……”
東皇妙笑了起來,語氣裡面頗有些不以爲然的意思:“既然有用之不盡的財富,爲何不留在東離國?難道你要將這麼多財富帶去西戎嗎?”
雲千流連忙解釋說道:“不是不是!家父的意思,是考慮到你與四皇子此去西戎,日子肯定會過得艱辛,所以讓在下備些財帛之物在身上,無論如何,不能讓你們在敵國受了委屈!”
“是呀是呀!”雲太尉也連連點頭:“東皇姑娘,這是老夫的一點兒心意,就請你收下吧!”
他的心意,不僅要送上一個兒子,還要送上富可敵國的財富!
這份心意,未免也太厚重了些。
東皇妙後退兩步,對雲太尉長長的鞠了一躬:“雲世伯,你的好意,東皇妙心領了!可是,我們此去西戎生死未卜,請恕我不能讓千流公子隨行!”
說完,又對雲千流歉然的笑了笑,轉身就要往車上走。
剛剛走了沒兩步,身後忽然又有人喚她:“東方姑娘,東方姑娘!”
她聽着聲音有些陌生,疑惑的回頭看過去。
卻是一個長相白淨的文弱書生,看上去有些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文弱書生擠到她面前,情緒有些激動的說道:“東方姑娘,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韓修竹呀,當初在將軍府,咱們爲姬夫人診病,我們還被關在一起過……那時候你說你叫沈妙,後來,我聽說你是東方家族的女兒,他們都叫你東方姑娘……”
東皇妙終於將他認出來了:“韓郎中,好久不見!不過,我不是東方姑娘,我是東皇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