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月清了清嗓子,幽幽開口道:“愛情就是一場沉淪,有的人沉淪一陣子,有的人沉淪一輩子。一輩子對我來說尚早,我只是想着若是上天讓我重新遇到你哥哥的話,我寧願選擇在他身下承歡一夜後,化成一灘血水死了。”
月色本清清涼涼,待洛明月說完這段話後,愣是羞得扯了片雲霞遮了臉。
竹安似有頓悟,爬起來道:“承歡一夜,死了?就這樣?”
“對。”洛明月點頭,“有的人,在一起一日便是一生。有的人在一起一生,不過一日。”
竹安微微張了張嘴,又閉住了。
她自己“哎”了一聲後,藉着月色拾起了幾個小石子在手中上上下下的掂着。
“皇嫂,你知道陸離爲什麼那麼聽我的話嗎?”竹安問。
洛明月搖頭,“你們的事情,我哪裡知道。”
“也是。”竹安將小石子扔開,換了個姿勢說:“那是在你們項王府裡,我向他表白心跡,他卻傻乎乎的沒明白我的心思。我一着急親了他一下,還威脅他說以後只要是我的吩咐,他必須要聽,不然的話我就告訴父皇說他輕薄於我。”
真沒想到竹安竟是如此彪悍的姑娘,洛明月很是欽佩的低頭將她望了一望。
“我也是沒有辦法纔想了這麼個招將他困在我身邊,皇嫂……”竹安拖着長長的尾音道:“可否請你幫我個忙?”
“什麼忙?”
竹安臉上也遮了片雲霞,“幫我叫來陸離。”
洛明月看着她那紅撲撲的臉,倒吸一口涼氣,善哉善哉,莫不是剛剛自己的那段話將她引入歧途。
洛明月雙手合十拜了拜道:“觀音菩薩在上,我洛明月真的沒有教唆少女失足。”
“哎呀皇嫂!你想到哪裡去了!”竹安按下洛明月合十的手,“我們什麼都不做的。”
洛明月撇撇嘴角,哼,肉入狼口,怎會不吃。
無論怎麼樣,洛明月這個盡職盡責的好嫂子還是將陸離找了過來。
兩個人面對面站了好一會,直站的洛明月哈氣連天了,竹安纔開口道:“那個,陸離,跟我進去。”竹安指了指身前的營帳。
洛明月伸懶腰的手僵在半空,這竹安還真是……有才!
陸離嚇得連連後退,“咔”的行了個大禮道:“深更半夜,屬下豈敢入公主營帳!”
竹安見他不從,擺起公主架勢道:“我要你進去!”
陸離巋然不動。
竹安沒了辦法,叉腰幽幽開口道:“你可知不聽我話的後果?那事你忘了麼?”
陸離眉頭一擰,到底還是垂頭走進了營帳。
見陸離進去了,竹安這才瞄了瞄還保持着伸懶腰姿勢的洛明月,一撩簾子走了進去。
我的紫霞仙子!這竹安莫不是要一夜風流後歃血而歸吧!
洛明月狠狠的給了自己三拳,三拳過後蹲在了那營帳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已然這樣了,便只能替那對小苦命鴛鴦守個門了。
營帳內,竹安和陸離仍是面對面站着,陸離緊張
萬分,汗水順着額間一個勁的流。
竹安拿出帕子,替他拭去了汗珠,陸離連連後退,竹安忙拉住他道:“陸離,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屬下……屬下”陸離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個一二三。
竹安見他如此緊張,“噗嗤”一笑,拉着他坐下道:“皇嫂說,有的人在一起一日便是一生,今日你我在一起待上一日,我就當我們一生一世都在一起了好不好?”
陸離看着竹安近在咫尺的純美面龐,終是沒能搖頭。
兩個人挨着躺下,竹安向陸離靠近了些,又靠近了些,拉起他的一根小指閉住眼睛,甜甜的睡着了。
陸離輕輕轉頭看了看她的睡顏,眼中的淚悄然滑過。
男兒有淚不輕彈……
下一句是什麼來着?
洛明月這個門神做的極其稱職,待那兩個人睡醒了一前一後的出來了,她都不知道。
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氈子,洛明月如此以天爲蓋地爲廬的睡得十分香甜,就是因缺了枕頭,有些落枕。
好不容易睜眼醒了過來,卻發現眼前一道紅影一閃一閃的,她迷迷瞪瞪的喚了句:“紅鳶?”
“皇嫂,是我。”
待那人兒走近了些,洛明月這纔看清竟是換上了嫁裙的竹安走了過來。
洛明月揉揉眼,再揉揉眼,確定自己沒眼花掉這才站了起來。
“竹安?你穿成這樣是要做什麼?”洛明月忙問。
“和親啊。”竹安說的雲淡風輕,“我要趕緊走了,現是來和皇嫂告別。”竹安說罷抱了抱她。
洛明月甚是吃驚,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竹安笑得別過頭道:“皇嫂,竹安清醒的很。”她拉起洛明月的手勸道:“我已經想通了,若是可以我一人換的陳國百姓安寧,我願意和親。作爲陳國唯一的公主,這是我的責任。”
怎麼和陸離處了一個晚上,竹安的人生觀價值觀都轉變了?洛明月又驚又喜,轉而又是悲傷了起來。
納蘭弘軒和納蘭容赤在竹安身後等着,納蘭弘軒面色安寧,可後知後覺的納蘭容赤卻掩面哭了起來。
“小六子總算有些良心。”竹安回頭看了看他,又想洛明月道:“皇嫂,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皇兄。”說罷福了福身子道:“竹安去了。”
洛明月腦袋“嗡嗡”作響,心情和自己的女兒考上高等學府要離家求學一樣,她拉起竹安的手,打開她的掌心,將金蟾喚出交給了她。
“這是我養的金蟾,有劇毒,通靈性,可召百蠱。現送給你用來防身。”洛明月撫了撫那金蟾的背,金蟾便慢悠悠的鑽進了竹安的衣袖中。
“萬事當心。”洛明月囑咐着。
“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要做個普通人,不要當這公主。”竹安垂下眸子,按住了鑽入金蟾的袖口,“有緣再見。”
她轉身一步步走向納蘭弘軒,納蘭弘軒已備好了馬車送她離開。
猛然回首,竹安朝洛明月的身後望了望,洛明月知道她想見誰,便跟着一起回了頭。可惜,眼前除了光
禿禿的樹幹什麼都沒有。
竹安胸脯劇烈起伏了一番,一低頭鑽進了馬車。
她還是逃不過命運的魔爪。
竹安走後,洛明月甚是憋悶,她不知道自己劫了竹安回來,與她說了那麼些個話,是對還是錯。
因知項王妃心情不好,故而蓉兒殷宕等人皆不敢煩擾她,只是對人情世故還不大通的富貴卻舉着個弓箭跑了過來,將揹着手散步的洛明月截住了。
“富貴見過王妃。”
洛明月在放空了的腦海中尋摸了一陣,纔想起了眼前這個白淨少年是誰。
“富貴?你找我何事?”洛明月敲敲腦袋問。
富貴拱拱手,拉出身後的弓箭道:“王妃曾說過,待富貴可百步穿楊,定到王爺處舉薦我。”
“是。”洛明月昂頭道,“這才幾天功夫,你可練得了?”
富貴自信一笑,取出三個銅板扔在了一罐子裡,然後用黑布蒙上了自己眼睛,“王妃,你且瞧好了。”
話落,富貴膀子一揮將那罐子扔於空中,待那罐子落下來後拉起弓箭,射了一箭出去。
那箭劃破天際,刺破罐子,“咻”的落在了一顆老槐樹上。
將一切看了去的納蘭弘軒此時便站在槐樹旁,他一把拔下那箭,只見箭尖上三個銅板猶在打着轉。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
洛明月不由自主的爲他鼓了鼓掌,可富貴卻白了臉,跪在地上直磕頭。
“小的不知王爺在此,不小心衝撞了王爺!還望王爺恕罪!”
納蘭弘軒緩緩走到他二人身前,先是衝洛明月淡淡一笑,接着扶起了富貴。
“好漂亮的身手。”納蘭弘軒自是十分讚許,擺擺手招呼過副將道:“好好培養,將來可成大器。”
富貴聽了,又磕了兩個頭,這才歡歡喜喜的和那副將走了。
現下只剩了洛明月和納蘭弘軒兩個人,洛明月自顧自的做了兩節廣播體操,這才攀住納蘭弘軒的胳膊道:“王爺,我們什麼時候回上京?”
納蘭弘軒握了握洛明月的手,略是猶豫的說道:“恐還不能回去……”
“爲什麼?”頗有些想家了的洛明月問道:“皇上不是下旨撤兵麼?”
“是”納蘭弘軒握着洛明月的手緊了些,“可本王的網已經撒了出去,如此收手,着實不甘……”
本是清晨好思考的洛明月的腦子,登時混沌一片。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洛明月停下腳步,斜眼橫着他。
“王爺,難不成你還要抗旨不尊麼?”
納蘭弘軒站在迎風處,身上鎧甲“咔咔”作響,他半咪着眼睛,不說話。
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哼,也不知誰說的,皇上之命無人可不從!王爺如此說一套做一套,真真打自己的臉!”洛明月諷刺道。
“月兒。”納蘭弘軒冷了面孔,連聲音都散着寒氣,“你若感不適,且回王府候着。此乃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本王就算逆旨也絕不放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