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嬋眼中紅光一閃,片刻間醒了過來,她看起來與平時一般無二,對洛明月笑了笑道:“好。”
洛明月坐下和蔣嬋吃飯下棋,看起來很是親熱,伺候蔣嬋的丫頭們雖覺得有些奇怪,也沒說得什麼。
夜晚,終是暮色降臨,洛明月劈倒一個奉茶丫頭,與其換了皮相,這纔跟在蔣嬋後面走了出來。
蔣嬋一路慢慢走着,當府上之中有人對下行禮微笑時,洛明月心中默唸“笑”字,蔣嬋便果真對那些下人笑了笑。
眼前峰迴路轉,又是進了那花圃中,洛明月暗暗納罕:難不成這晉王府關人的地方在這裡?
走至琉璃花房下,蔣嬋帶着洛明月進了飛瀑之中,輕輕叩了叩那假山上的望夫石,面前陡然出現一個黑石門,洛明月忙跟着她走了進去。
這黑石門後似個水簾洞般滴滴答答的淌着水,黑壓壓的又溼又冷。獄卒們見晉王妃來了起身行李,蔣嬋笑了笑,徑直向內走去。
洛明月不着痕跡的將自己的食指在那獄卒的茶碗中蘸了一蘸,撇嘴一笑。
彎彎曲曲的走了許久,蔣嬋方在一黑鐵籠前停了下來,裡面二人緊緊擁在一起,見蔣嬋來了開口啐道:“卑鄙小人,有膽殺了我!”
罵人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臉面破碎掉的紅鳶。
在看看摟着紅鳶的納蘭臻康,他亦是恢復了自己先前的模樣。
這二人怎的將蠱解了。
洛明月拍拍蔣嬋的肩膀,蔣嬋便一個人站在了一旁等着。紅鳶和臻康對看一眼,很是訝異。
“紅鳶!臻康!”洛明月撲在地上,攥住那黑鐵籠道:“我是明月!”
“長姊?”紅鳶似有不信,從納蘭臻康的懷中掙脫出來,挽住洛明月的手問:“真的是你?”
洛明月點點頭。
臻康移了過來,端看了蔣嬋一番,開口問:“你也被抓了?”
“是,可是你們是怎麼回事?不已經更名換姓,變了容貌隱居在赫赫,怎麼又被他們找了出來?”紅鳶的整個人瘦了一圈,她那麼個飛揚明豔的人兒,此時盡失光輝。
“哼!還不是納蘭明易那廝使了個陰損的招數,他傳出信,皇上皇后找到了我與臻康的‘屍首’,怒不可遏,要殺了你和王爺。我與臻康這才喝下解藥,欲回上京解釋。誰承想,誰承想”紅鳶說的最後氣的直喘粗氣。
臻康輕輕拍打着他的背脊,補充道:“誰承想中了埋伏。”
“關心則亂……”洛明月頓頓,深知不可多留的她拿出司空玄給她的解藥,放在紅鳶的掌心。
紅鳶盯着那藥丸,疑惑的看着她。
“這是解藥,快吃了吧。”
紅鳶捧着那藥丸的手顫了顫,一仰頭吞了下去,她面上的道道溝壑內泛出紅紅的幽冥光芒,頃刻間消失在這淅淅瀝瀝淌着水的山洞之中。
“哈!哈!”紅鳶胡亂撫着自己的臉,跑到一旁積滿了水的水窪上看了又看,似對自己的那張臉如何也看不夠。
洛明月也很欣慰,她又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觀音瓶,放
在了臻康的手裡。
“這是?”
“蠱。”洛明月痛快回答:“尋個機會,和裡面的獄卒換了皮相,殺出去。告訴王爺要他小心!納蘭明易許是要……造反!”
納蘭臻康聽到洛明月如此說,十分的冷靜,或許這一切也如他所料。
“他竟要步他哥哥的後塵了。”納蘭臻康面前垂下縷縷青絲,落魄,卻也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紅鳶伏在在水窪前,回首淚汪汪的看着她,洛明月抿了抿嘴,這會不會是她與他們所見最後一面?
“萬事小心。”洛明月撐起血液不暢通的身子,晃了晃道:“珍重。”
紅鳶和納蘭臻康齊齊點了點頭。
拍拍蔣嬋的肩膀,蔣嬋便扭轉了回來帶着她往出走,路過守門獄卒時,洛明月一打響指,那幾人皆昏睡了過去。
“今日的事情,你們一覺醒來便忘了。”洛明月的聲音在這山洞中久久迴盪。
一路又跟着蔣嬋從山洞中退了出來,洛明月心中唸佛,真是上蒼開眼,保佑她如此順利。
深夜未睡的納蘭明易不知什麼時候立在了琉璃花房之外,他手執竹筷一下兩下敲打在接了半碗酒水的清華瓷碗上,然後叫住了蔣嬋。
“蟬兒。”納蘭明易身披月光,如月下仙人般遺世獨立,超凡脫俗,“這麼晚了,在花房外做什麼?”
洛明月頭皮莫名一緊,心中悄悄腹語着,只見蔣嬋福了福身子後便自自然然的張口道:“今日用膳急了些,胃裡不大舒服,便出來消消食,不巧擾了王爺。”
“叮”納蘭明易敲下最後一音,走至蔣嬋身前,攏了攏她的頭髮,又打量了打量站在她身側的洛明月,半晌方笑了笑道:“哦,夜裡花房飛蟲螞蟻甚多,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洛明月暗暗長舒一口氣,蔣嬋跟着她亦是長舒了口氣,洛明月忙定了神,恐被納蘭明易發現破綻。
“是。”蔣嬋頜首道。
洛明月忙也福了福身子,跟着蔣嬋快步離開了。
納蘭明易望着她二人被月光拉長的銀子,霧靄般的眸子裡,騰出了一縷縷虛幻的煙。
待回了蔣嬋的屋子裡,洛明月對着她亦打了個響指,蔣嬋頭一歪,睡了過去。
“剛剛發生的一切,你已經忘了。”洛明月在她耳邊耳語了一番,退出了她的房間回了自己的屋子,喝下解藥,換回了自己的模樣。
回屋的第一件事,便是拉出酒罐看看那蠱蟲,“很好,很好。”洛明月看着那變成絳紅色的蜈蚣讚歎道。
往西數五十米遠,納蘭明易一步一頓走進了蔣嬋的屋子,他推了推倒在榻上熟睡的蔣嬋,輕輕喚了聲:“蟬兒?”
蔣嬋睜開眼睛,揉了揉肩膀道:“我是什麼時候睡着了?咳……王爺你是何時來的?”
“本王剛來,蟬兒晚膳吃的什麼?”納蘭明易坐在牀頭,殷切詢問。
“晚膳?”蔣嬋迷迷糊糊,“蟬兒尚未用晚膳。”
“哦。”納蘭明易面色憂鬱,濃密的睫毛掩着他惑人的深沉眼眸
,他淺淺笑着提議道:“那本王陪蟬兒用一些。”
諸事雖順遂,心中仍難安。惶恐間五日已過,第五日早上,洛明月燒了自己的一縷發,將那躁動難安的變成水紅色的蜈蚣燒成一副紅色蠱藥,另連出一透明氣珠,珠子中一隻小小蜈蚣爬來爬去,所爬之處流下道道血霧。
將這兩物收好,洛明月輕輕喚道:“司空大人,司空大人?”
司空玄應聲而落,這幾日他隨叫隨到,聽話的像只狗。
很好,洛明月很滿意,她撫了撫司空玄的腦袋問:“司空大人可知晉王爺在何處?今日是我上交離魂散的日子。”
司空玄眼睛覷了一覷,伸手道:“這邊請吧。”
本以爲是什麼新穎的地方,卻不想又是這琉璃花房。
飛瀑蕩下,在琉璃花房上濺出朵朵水花,花落在洛明月的額頭,激的她打了個寒顫。
邊走邊看了看那藏在飛瀑下的假山,不知紅鳶兩個逃出去了沒有。
司空玄引得洛明月進了琉璃花房後,便退了下去,不知隱在何處。而換了一身縹緲白袍的納蘭明易則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擺了個黃楊木矮几,矮几上葡萄美酒,應有盡有。
他垂眸深深的望着洛明月,眼角噙着一絲笑,手上來回轉着一支青竹短笛,那正是鬼面神醫送給洛明月的那支。
洛明月停在矮几前,看着那笛子,問:“王爺,五日已到,離魂散已經做好。”
“哦,不急。”納蘭明易指了指對面的蒲團道:“坐。”
洛明月只得坐下。
納蘭明易頭一會朝左,一會朝右,來回這麼晃了一晃,才手執玉壺給洛明月倒了一碗酒水出來。
這納蘭明易真是與自己心有靈犀,她正想着如何他便給了自己這麼一個契機。
“這幾日煩勞明月了,明易以酒敬上。”納蘭明易端起酒盞,和煦而笑。洛明月想都沒想接過來一飲而盡。
這晉王府的酒自是極好的,並不比納蘭臻康釀的醉千年差。洛明月另取了個酒盞,放在矮几上倒酒,因怕酒水濺出來,便用袖子遮擋着,同時遮擋着自己在酒水中輕輕點了點的尾指。
“明月愧不敢當,明月只求王爺得了離魂散後放我和牢中二人一條生路。”洛明月將酒盞推到納蘭明易身前,納蘭明易單手舉起酒杯,對着東邊的太陽將那酒盞探了一探,一擋臉,喝了下去。
喝了!
本坐在蒲團上的洛明月半跪了起來,左右觀察了一番,按住納蘭明易的雙肩道:“你是誰?我是誰?”
納蘭明易有樣學樣,也說了句:“你是誰?我是誰?”
中了!
洛明月喜得連飛瀑擊石排岸的聲音都聽不到,自此,納蘭明易便是自己所控制的一隻木偶了!
得意之色在洛明月臉頰上飛來騰去,她拍了納蘭明易腦袋一巴掌,回道:“我是你娘!”
納蘭明易的目光隨着洛明月的手擡起落下,他捻了捻額前被洛明月拍下的髮絲惋惜道:“我娘早死了,死在項王妃你的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