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不滿,大家也得按照王子殿下的吩咐,等待這個四歲的娃娃揪出下毒原兇。
小澈清明的眸子,不染纖塵,那股從容淡定的勁,根本不似個普通的孩子,百分百的皇家出品。
看到大家全都排成一隊,他突然開口,“爹地,請把我的眼睛蒙上。”
炎聖桀一怔,走了過去,“小傢伙,你確定?”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炎聖桀點頭,“好,”隨即讓人將他的眼睛蒙了上。
所有人都驚奇的看着一切,姬兒安靜的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盯緊小澈,心頭隱隱泛起一陣莫名的恐慌。
小澈被蒙上眼睛後,由克伊牽着走向隊伍,他一手抓着黑杖,另一手摸索着從每個人身邊經過。
炎聖桀雙手環胸,盯着兒子的一舉一動,嘴角情不自禁的揚起。
當小澈走到姬兒身邊時,抓着黑杖的那隻手,倏爾緊了緊。他停下腳步,偏過頭,像在刻意感受什麼。此時,姬兒不敢相信的僵硬着身子,怔怔地杵在那,急促的呼吸使得她鼻翼兩邊明顯起伏着。
看到小澈停在姬兒身邊,大廳內一片死寂。
炎聖桀透過額前長髮,闔了闔眸子,冰冷的目光,似刀刃般,刺穿她的皮膚。
小澈朝前湊了幾分,對着她的右手,嗅了嗅,慢慢的,薄薄的脣角抿了起。
“她的右手,接觸過那種毒。”
隨着他童稚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小澈摘下臉上的黑布條,擡頭看了看她,如水的視線,逐漸冰冷。
凡是傷害他媽咪的人,他絕不會放過!
“他胡說!”姬兒失聲尖叫,隨即,一把推開小澈,朝炎聖桀跑了過去,“zack,你真的要聽一個小孩胡說八道嗎?這樣的把戲太幼稚了!明明就是他們母子串通好了,想要對付我!”
兩邊響起議論聲,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難免會惹人起疑。
“沒有嗎?”炎聖桀垂下眸光,點了下頭,“好,”轉身,叫來克伊,“取一小塊她右手掌心的皮膚纖維拿去化驗。”
“呃,是。”克伊硬着頭皮走到僵化的姬兒身邊,小聲,“王妃,請吧。”
姬兒攥緊自己的右手,下意識的背到身後,左手慌亂的抓住炎聖桀,“zack,你不可以不信我!就因爲他的一句話,你就要讓我接受這種恥辱的檢查嗎?”
炎聖桀邪佞的眸光,透出絲絲森寒,一張妖孽般的臉頰,被懾人的怒火取代,逼近她,用着只有兩人的音量說,“爲什麼要做這麼愚蠢的事?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諒你!因爲,我欠你的!但是,唯獨這件不可以!”
眸底蘊着的那抹狠決,讓姬兒如置冰窟,最後的一絲希望,也隨之破滅。
炎聖桀離開她,沉下眸子,“克伊,我的話,你沒聽到嗎?”
“是,是!”克伊再次上前,“王妃……”
“我自己走。”姬兒驟然出聲,望向炎聖桀的眼神,絕望,悲哀。
她深吸一口氣,傲然轉身,她要帶着屬於王妃的最後尊嚴離開!所有人都凝視着她,四周靜得可怕。
就在這時,一道虛弱的聲音,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不是她……”
姬兒一震,慢慢轉過身,看到勉強撐着身子站起來的織星。她不可思議的瞪着她,不明白,都到這個時候了,這個女人還想再搞什麼鬼!
“媽咪!”小澈趕緊跑了過去,扶住織星的手。
炎聖桀也已大步奔過去,攬住她的腰,將她全身的重量都轉移到自己身上,望向她略顯蒼白的臉色,他擰起眉,輕聲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織星搖了搖頭,視線直視不遠處的姬兒,清晰的,一字一句的說,“我剛纔,只是食物中毒而已!根本就不是任何人下的毒!更不存在什麼兇手!”
頓時,大廳內一片譁然。
炎聖桀攏緊了眉頭,睨着她,卻沒說話。
小澈也皺了下眉,同樣擡起頭望着媽咪,也沒說話。
父子倆如出一轍的神情,絕對壓力倍增。織星只當看不到,繼續說,“這只是誤會一場,王妃是無辜的。”說完,還回頭,朝炎聖桀笑了笑,“桀,你說呢?”
炎聖桀挑起眉梢,凝住她,半晌才別有深意的緩緩開口,“也許,真的是誤會。”
克伊一聽,忙將姬兒請回去,“王妃,真是不好意思。”
被中斷的宴會再也沒有剛纔的激情了,大家全都識趣的陸續離開。
漸漸,客廳內只剩下幾個人。
姬兒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她不是應該一樣恨自己的嗎?她不是巴不得自己消失,她好當上明正言順的王妃嗎?剛纔,明明就是個機會,她爲什麼要幫自己開脫?難道,她還有什麼更可怕的陰謀嗎?
她思緒急轉,臉上表情陰晴難定,就那樣盯緊織星,盯得人全身發毛。織星拍拍旁邊的一大一小,“你們在這裡等一下。”
她的體力恢復很多,看樣子,小澈的血果真奇效。她朝姬兒走過去,溫雅無波的面容上,找不到情緒起伏。隨着她的靠近,姬兒就像只隨時準備攻擊的刺蝟一樣,豎起了全身的刺。
“爲什麼要幫我?”姬兒問。
織星望着她,眸子鋥亮如星,“是你嗎?”
姬兒轉過頭,“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給我下毒的,是你嗎?”
姬兒咬咬牙,眯緊眸光,不作反應。
織星撇嘴一笑,“真的很難看。”
姬兒身子僵了僵,倏地回頭,瞪着她,“你說什麼?”
“我說,真的很難看!”織星又上前一步,斂下笑容,冷冷的說,“爲了一個男人,不惜變成殺人兇手!這麼醜陋的靈魂,還有什麼資格口口聲聲說你如何如何愛,如何如何付出?”
姬兒壓抑已久的不甘和憤怒,被她這麼一激,突然全部暴發了。
“你懂什麼?!你知道這12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因爲你已經得到了他全部的愛!你當然可以這樣理直氣壯的站在這裡指責我!可是,我在這個國家一個人苦苦掙扎的時候,你們又有誰看到了?Zack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我爲他付出了一切,甚至,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可以放棄生命!我這樣等待着,這樣堅守着,好不容易等回了他,最後……最後……他居然愛上別的女人……”
姬兒崩潰的痛哭着,一時間,早就將平時高貴的王妃形象摒棄腦後。她伸出手指,直指織星,“都是因爲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馬上死!!”說完,她倏爾大笑,“沒錯,是我下的毒,我就是要毒死你!讓你永遠消失!”
她聲聲嘶力竭的喊聲,令小澈蹙起了小眉頭。
炎聖桀俊美如斯的面容,慢慢現出一絲動容。從自己失蹤到現在,姬兒的所做所爲,他早已有所瞭解,若說無動於衷,那是自欺。任一個男人再狠心,也無法對一個苦等自己十幾年的女人冷漠。
剛纔,如果不是織星及時阻止,他真的可以毫無顧念的懲罰她嗎?
他輕輕扯開嘴角,搖了搖頭。
那隻貓,終究還是懂他。
輕輕的,他垂落雙眸,牽起小澈的手,“喂,小傢伙,爹地請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小澈好像並不領情,靜靜的說,“那種營養成分爲零的東西,只有媽咪纔會喜歡吃。”
炎聖桀失笑,邊走邊捏了下他粉嫩的小臉蛋,挑了挑眉,“小傢伙,記住,在爹地面前,你儘可以大膽放肆。”
小澈眨巴下亮晶晶的眸子,不發一語,調開了目光。小手卻不由得握緊了他的大手,雖然不算溫暖,卻安全感十足的爹地的手。
偌大的宴會廳,只有織星和姬兒面對面。
待姬兒全部發泄過後,織星才淡淡一笑,“就因爲,他最後沒有回到你身邊,所以,你覺得那12年是白等了嗎?那你的愛,也太狹隘了。就算沒有我的存在,他最後也不可能會選擇你!”
姬兒眯起淚眸,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着。
“在經歷過生離死別之後,對方能不能繼續愛着自己,其實真的不重要了。你知道我們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儘管殘忍,織星卻仍舊緊逼她,一字一句的說,“只要這個男人還活着,哪怕用我餘生做報酬,我也樂意跟老天爺做交換!我不在乎他愛誰,只要,他能活着。”
姬兒怔愣的望着她,眼淚沾在睫毛上,來自織星的震撼,快要將她吞噬掉。
這時,織星卻拍了拍肚皮,“呼,肚子餓了,找東西吃去。”不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姬兒握緊的雙手,指節泛白,身子顫抖得厲害。
她突然朝織星的背影大喊,“你懂什麼?你知道我等得有多辛苦?你憑什麼對我說教?你憑什麼?!”喊到最後,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臉失聲痛哭,像要把這麼多年以來的委曲,通通哭盡。
“憑什麼對我說教……你憑什麼……就只有你愛他嗎?我也愛……而且是,很愛……很愛……”
擡起頭,淚眸中映出織星快要消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