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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完了家,衆人又將凌家的老院子收拾妥當後,只剩餘兩個銅板的裴二家,日子又如常過了起來。
因爲有了三隻羊和四隻雞,所以一家人的早餐桌上有了新鮮的煮羊奶,隔上幾天還能吃上一頓蒸雞蛋,這樣一來,不但段氏的奶水日漸充足起來,其它幾個孩子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紅潤之色。
裴子慧和裴子墨抓着秋天的尾巴,日日往山上跑。在山上走得久了,道路熟悉一些了,也就大着膽子敢往深山遠處走了。有的時候就在竹簍裡放兩個饃,在山裡一走就是一天。一則這個季節採山的人較多,在近處真的採不到什麼好東西,二則有大黃和小白護駕,二人也不怕遇到什麼林中的猛獸,所以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
於是那山蘑、野菜、還有偶爾遇到的一堆堆木耳,就被他們一筐筐的往家裡背。
有的曬乾,有的用鹽醃製儲存,有的採回來直接就做成了菜。
到了晚上,裴子墨在燈下讀書習字,裴子慧則畫她的花樣子。有的時候爲了節省一點燈油,二人就擠在一張桌子前,共用一盞燈。
而裴逸之依舊帶着裴子唐和楚牧編東西,但是銷量卻越來越低了。
搬家之後,第一次去集市賣了兩個衣櫃,第二次賣了一個,到最近這一次,卻是一個也沒賣掉,怎麼背去的又怎麼背了回來。裴子慧就在一旁想着,下次趕集的時候她也要去,並且帶着她畫的花樣子,就算衣櫃賣不出去,至少到繡行去試一試她的花樣子有沒有銷路,這樣雙管齊下,總不至於空手而歸就是了。
但是一家人爲生計發愁的同時,卻又來了一件愁事。
那就是鄰居瞎婆婆,總是說大黃和小白要吃了她養的兩隻大白鵝。
瞎婆婆的院子裡,確實養了兩隻大白鵝,一公一母。那大白鵝下了蛋,瞎婆婆也捨不得吃,就放在炕上用棉被一捂,竟被她捂出十一隻小鵝仔出來。
於是那兩隻本就氣勢洶洶,可以當狗一樣使喚,能看門護院的大白鵝更是趾高氣揚了。一公一母再帶着那十一隻小鵝,總是昂首闊步地在大門口溜達,遇到不順眼的人,還“嘎嘎”的叫喚,甚至是追上前去伸嘴叨上兩口。
所以這時日一久,有一些小孩子竟然不敢從瞎婆婆的門前過,就怕那兩隻鵝將軍發了威,使自己受了皮肉之苦。
但是自從大黃和小白隨着裴家人搬來之後,那兩隻鵝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也威風不起來了。
因爲只要它們一如將軍檢閱三軍一般,帶着一羣小鵝站在路上攔路時,大黃和小白就站在它們旁邊,怒着眼睛一“哼哼”,保準將兩隻大鵝嚇得“嘎嘎”叫喚着跑回院子。
每當這個時候,那瞎婆婆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拿着她的木質柺杖,使勁地敲打着兩家中間的院牆,扯着嗓子就喊:“老裴家的,老裴家的,你們家那兩隻狗你們還管不管,管一管自己院內的事兒就得了,怎麼我家的大白鵝還礙着它們事了?”
如此一來,裴逸之和段氏就得趕緊跑出去,對着瞎婆婆又是賠禮又是道歉,還得把大黃和小白喊回來教訓一頓,否則那瞎婆婆就站在院牆中間說個沒完沒了,倒是成了凌家婆媳的接班人了。
自那以後,裴二夫妻一直嚴加管教大黃和小白。生怕它們再跑出去惹那兩隻大白鵝,若是瞎婆婆再找上門來那麼一吵一鬧,大家難免會以爲是裴二夫妻欺負人家一個寡居多年,雙眼又看不見東西的婆婆,所以不但處處謙讓着,甚至還可憐瞎婆婆孤苦無依,若是家裡有餘下的飯菜,還會給瞎婆婆送過去一點。
這樣一來,那瞎婆婆倒是對裴家人客氣了許多。
許是受了段氏的影響,每次採山回來的裴子慧也都先到瞎婆婆那院,先給她留下一點,然後再回家。
“婆婆,給你留了一碗山蘑在竈臺上,晚上你炒着吃吧……”
“婆婆,今天撿了幾個鳥蛋,你煮着吃吧……”
如此一來,這瞎婆婆倒是喜歡上了裴子慧這個小姑娘。閒着無事時,還找她說說話。
直到過了兩天,裴子慧再次揹着竹簍採山回來,就見瞎婆婆坐在門口的大石上,低着頭,也不說話,似乎是情緒不高的樣子。
“瞎婆婆!”裴子慧招呼一聲,跑了過去。
近前一看,她居然在掉眼淚。
“瞎婆婆,您這是怎麼了?”裴子慧忙蹲下身子問道,復又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這不擦不知道,當她的小手觸摸到瞎婆婆那張乾枯如樹皮,紋路縱橫交錯的臉頰時,她不由怔住了。
彷彿一個獨居的,雙目失明的老人的孤苦,一下子都映在了眼前。
“看我老太婆眼睛瞎,都欺負我,都欺負我!”瞎婆婆頓着手裡的柺杖,嘴角緊緊抿在一起。
裴子慧嚇了一跳,“是不是大黃和小白又……”
瞎婆婆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要是畜牲我也就不生氣了,那大黃和小白欺負我家大白鵝,被你爹孃教訓了幾回,就沒有再欺負了。這畜牲還尚通個人氣兒,聽得懂人話,難道這人還不如畜牲了?”
聽瞎婆婆說不是大黃和小白,裴子慧微微放下心來,可是她說的人指的又是誰呢?
瞎婆婆抿了一把眼淚,緩了口氣才說道:“我家這兩隻大白鵝一公一母,這母鵝下蛋也不知道是丟了,還是下到什麼我找不到的地方,總之這一夏天我才收了十七個鵝蛋,一個都沒捨得吃,全都捂在了炕上孵鵝仔了,二十七天正好孵出了十一個鵝仔來。”
裴子慧聽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只能繼續聽她說來。
瞎婆婆繼續說道:“我眼睛不好,也不能放這些小鵝仔們出去吃青草,就怕放出去之後,一個不留神就走丟幾隻,所以我的這些鵝仔們一直都是在院子裡吃糧食的,最多也就是跟着大白鵝們到大門口溜溜食。可就算是到門口溜食,也有人打我的主意……”她憤憤地敲着柺杖,氣道:“這不是明擺着欺負我老太婆眼睛瞎嗎?咱們整整一個蘭家溝都是春天的時候孵鵝仔,只有我和鐵錘家是秋天的時候孵,結果鐵錘娘還一天好幾遍的趕着她的鵝仔從我門前過,剛剛就是一走一過的時候,就把我的兩隻鵝仔摻進了她的鵝羣,若不是我聽着大白鵝的叫聲不對,她就把我的兩隻小鵝仔趕走了!”
瞎婆婆氣得直拍大腿,兩邊的腮幫氣得鼓鼓的。
“也有可能是鐵錘娘不小心,或是真沒注意到呢。”裴子慧想了想說道。
“不可能!”瞎婆婆猛一頓柺杖,倒是把裴子慧嚇了一跳,“我在蘭家溝住了幾十年,誰什麼樣的人品我會不知道嗎?那鐵錘娘惦記我家的小鵝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孩子,大鵝這個東西你不知道,它是戀羣兒的,若是有一隻單獨的大鵝,無論是大是小,她都會‘嘎嘎’叫的。但是鐵錘娘也養了鵝仔,所以我的鵝仔就算是跑進她的鵝羣也不會亂叫的,而且那鵝仔長得基本都是一個模樣,就算是我不瞎也根本分辨不出來。”
裴子慧想了想,轉身坐在瞎婆婆的旁邊,心下思忖着:這鐵錘娘要是不小心誤趕了瞎婆婆的小鵝仔,那倒也沒什麼。可是她若是真對一個寡居的瞎婆婆居心不良,那這人可就真是不怎麼樣了。
不過不管鐵錘娘有沒有這份拐跑瞎婆婆鵝仔的心思,但是若能給鵝仔都做上記號,倒是可以省了不少口舌。
她決定要幫助瞎婆婆,若是再有人打瞎婆婆這鵝仔的主意,那也別怪被她揭開真面目。
於是她拍了拍瞎婆婆的手,說道:“婆婆,你等着我。”
跑到家中,放下竹簍,拿起竹筐裡的剪刀,就又奔到了瞎婆婆家。
其實這個並不難,只需給自家的小鵝仔做上特殊的記號標識就行了。這樣就可以避免與別人家的鵝仔混淆,更可以防止被居心不良之人鑽了空子。
在中國的南方,那種江南水鄉溝渠縱橫的地理位置條件下,每家每戶都會飼養一羣鴨子。白天,通常把鴨子散放在溝渠、池塘裡,每家的鴨子大多數都能一羣羣在一起遊走、覓食。但不可避免有個別鴨子出現“走失”現象,混到別人家鴨羣裡。怎樣從人家的鴨羣裡找到自家的鴨子呢?憑外表特徵是很難識別的,所以長此以往,人們在飼養過程中,總結出了許多避免因家禽散失引起的民間糾紛的經驗和辦法。
第一種辦法就是染色,選擇一種染料,給每隻鴨子的同一位置染上顏色,以示區別。但這種辦法並不能長期使用,因爲鴨子經常在水中漂洗,還會換毛,時日一久記號就會消失。
第二種辦法是烙印,這種記號是能讓鴨子終生帶有的記號標識。就是在小鴨苗的腳上烙上一些特殊記號。
第三種則是比較簡單,又比較實用的方法。就是把鴨子的左腳或右腳的內蹼用剪刀剪個小口子,稱爲“左腳內叉”或“右角內叉”,這樣的話,一旦走失或被人爲的惡意挽留,只要記得自家鴨子的記號,那也很容易找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