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心裡百感交集，難過的有些無法無錫，所以他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紳士。
越是難過越要微笑。
這是國民紳士已經養了五年的習慣。
“文小學，你吃醋的樣子可真是太逗了。”古惑蘿莉擺出了一副大姐大的架勢。
五年來，文學第一次覺得，保持微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藝藝，別鬧了。”
求饒的語氣，求饒的眼神。
文學希望文藝能夠給他留點面子。
文學很自然地想要否認。
他吃醋？
他爲什麼吃醋？
藝藝爲什麼要誣陷哥哥吃醋？
但長這麼大第一次，從心底泛起的，連牙都要酸掉的感覺，又要作何解釋？
“啊哥哥確定不想讓藝藝繼續鬧下去咩？確定不想知道小湯普森和夏夏的關係咩？確定不想從藝藝這裡得到重要情報咩？”
文藝的特長是撒嬌。
聽話、懂事、不胡鬧，這三件事情，和撒嬌之間，並不存在必然的聯繫。
“確定不想。”文學確定不想的，不是文藝靈魂三問的答案，而是，現在不想在現在這樣的一個場合，公開談論這樣的問題。
他怕自己會失態。
他是國民紳士，他不可以失態。
“好了啦，文小學，你不要醋醋了啦，藝藝給你個重要情報，小湯普森的小孩都上高中了，一定定不會對哥哥構成威脅脅的。”文藝湊到文學的耳邊，小聲地說完，又開始回到正常的音量：“文小學！雖然沒有機會陪夏夏長大大，但還是有機會陪夏夏變老老的喲~”
老外有時候比較奇怪，二十幾歲的時候，看起來像是四十幾歲。
四十幾歲的時候，看起來還像二十幾歲。
小湯普森就是典型屬於後者。
“藝藝。”文學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裡面是說不出來的複雜。
先是誤會樓尚和第五夏，現在有誤會小湯普森和第五夏。
如果這種被堵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感覺是吃醋。
爲什麼之前的這麼多年，他一次都沒有發現自己是個醋王？
“有在的！怎麼了呀，我的哥~哥~”文藝一興奮，說話就嗲得不行。
“哥哥記得，藝藝這次是說專程來找樓尚大師表白的，對吧？哥哥沒能力也沒有魅力幫你搞定嫂子，不是剛好給藝藝機會，幫哥哥搞定妹夫嗎？”文學被文藝逼急了，直接反將了一軍。
那話噎文藝這樣的事情，絕對算得上是寵妹狂魔的破天荒頭一回。
“哥哥急着想要妹夫呀~既然都說道這兒了……樓尚大師，你過來一下下，文化大使有話和你說。”文藝想要拖樓尚去房間單聊。
如此大庭廣衆地拉拉扯扯，樓尚沒辦法給出即時反應。
“啊樓尚大師，你身爲一個大男生，藝藝都向你表白了三次了，你卻一點反應都不給，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分呢？就算是不想接受，那你也得給個拒絕是不是？你倒是快點拒絕啊！”
文藝越說越着急，樓尚不拒絕，他都沒辦法把準備了一路的話拿出來說。
“……”
上趕着求拒絕的表白方式，不可謂不新穎。
樓尚張了張嘴，想要表達點什麼，終是礙於現場的見證者有點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安靜到沒有空氣，沒有空氣到無法呼吸。
在窒息之前，第五夏第一個起身離開。
文學看了一眼表白車禍現場，也跟着走了。
帥戈稍顯困難地挪動承載了他340斤體重的椅子，在起身的時候，順便帶上了第五夏手寫的兩份文件。
比起樓尚被表白，帥戈這會兒更感興趣的，是樓夏的商業計劃。
當“燈泡們”一個接着一個地熄滅之後，空氣從安靜變成了凝固。
“樓尚大師，你聽好了！我喜歡你，你剛好也喜歡我，就是我們的事情；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就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不再喜歡你，你又喜歡上我，那就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等到，我一個人的事情，變成你一個人的事情，纔想到我們的事情！”
文藝的愛情繞口令，霸氣地開始，嗲氣地結束：“人家可是幾乎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的文化大使呢！”
“好。”樓尚的回答，瞬間有了第五夏的極簡主義既視感。
“……”一個大大的省略號，從文藝的心裡飄過。
怎麼好？
哪裡好？
爲什麼好？
好好的一個大師怎麼就不能好好地和大使溝通呢？
沒聽出來這是紅果果的威脅，呃，不對，撒嬌嗎？
“既然你是一個幾乎都不會改變自己決定的文化大使。那麼，不管是以前，你一個人的事情，還是現在，我們的事情，都不可能變成，我一個人的事情。”樓尚大師是寡言少於沒有錯，但他並沒有任何語言障礙，繞口令什麼的，大師是從來沒有在怕的。
找回妹妹之前，樓尚的心，是千瘡百孔的。
找回妹妹之後，樓尚在樓夏的身上學會了放下過去。
“啊！你先等一下吼，你剛剛那麼長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嘿？”明明是文藝自己起的頭，沒有把樓尚繞暈，反而先暈了她自己。
“字面上的意思。”
“那醬紫的話，是不是，是不是……”文藝猶豫了一下，抓着兩個小拳拳在36D前，緊張而又激動地比劃着：“就是……藝藝心裡想的那個意思？”
“什麼？”樓尚明知故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樓尚就喜歡上了文藝激動到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樣子。
“樓尚大師，是不是……也喜歡文化大使？”
樓尚擡起頭，用安謐沉靜而又深邃的眼神看向文藝：“是。”
雖然回答只有一個字，卻是用了極致認真的語氣。
樓尚原本是有很多顧忌的。
他的過往曾經、妹妹的酒廠、媽媽的死因。
樓夏的豁達和文藝的熱情，在這個特別的時刻，卸下了樓尚的心防。
“啊~~~~~~”
前一天，文藝的一聲喊叫，驚動了整個樓層。
時隔二十四小時，同款尖叫，響徹艾萊島的整個度假屋。
文學以爲，是再次遭到拒絕的文藝，受的刺激過大，又一次從房間裡面衝了出來。
對文藝的寵溺一點都不會比文學少的第五夏，比文學更快一步，衝到了文藝的身邊，給了她一個堅實的擁抱。
“夏夏對不起，藝藝簡直天賦異稟。”文藝抱着第五夏，興奮地又是尖叫又是跳躍。
沒頭沒腦的一句道歉，和接下來的天賦異稟，怎麼聽，怎麼不搭。
文藝“歇斯底里”了至少兩分鐘，才終於有辦法開口說話:“從現在開始，夏夏做不做藝藝的嫂子都沒有關係了，因爲藝藝已經是夏夏的嫂子了。”
文藝深怕文學和樓夏不信，繞了整張桌子，跑到樓尚的座位邊上，居高臨下地親了一下樓尚的額頭。
吧嗒一聲巨響，宣誓了自己的主權。
纔剛剛趕到“案發現場”的地球最帥經紀人，怒其不爭地搖了搖頭。
都已經五年過去了，被甩哥爲什麼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有人表白就接受的話，他豈不是早就被孟千尋給拿下了？
什麼不食人間煙火，簡直不要太好追！
這麼有出息的經紀人，怎麼帶出了這麼沒有出息的藝人？
第五夏不是第一天知道文藝喜歡樓尚，搞清楚現場的“突發狀況”，自是樂見其成地轉身走人。
轉身的那一秒，第五夏從嘴角直達眼底的笑意，被文學給撞了一個正着。
文學好不容易有了迴歸跡象的語言能力，再一次不告而別。
隨着語言能力一起失蹤的，是文學的思考能力。
不說一句話，就尾隨第五夏，進了度假屋的琴房。
“有事？”第五夏對文學的到來表示疑惑。
壓根就沒發現自己幹了什麼的文學，在第五夏帶着疑惑的注視下，如夢初醒：“我……練，練琴。”
文學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一個勉強能夠解釋得通的理由。
第五夏問着文學笑了一下，拉出鋼琴的椅子，翻開椅蓋，從裡面拿出一個空的文件夾。
轉身180度。
示意文學可以坐下。
轉回90度。
徑直出了琴房。
一氣呵成的動作，行雲流水般的瀟灑。
帶起一絲微風，留下一個說要練琴的人。
“夏夏。”文學下意識地出聲挽留，又不知道自己想要幹嘛。
四目相對。
良久。
久到第五夏再次轉身，國民紳士才如夢初醒地找到了合適的話：“麻煩夏夏幫忙把門帶一下。”
樓夏關上了門，文學的心裡面有一萬個省略號在奔騰。
他，到底，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