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不足惜
壯漢趕緊低下頭,側過半邊身子,朝着少女做出一個“請”的動作來,同時死死地咬住牙齒,以免心頭的愧疚流露到臉上,被少女看出端倪來。儘管他很有把握,就算少女看到了,以她白紙一張般的江湖經驗,也不可能猜得出事情的真相。
“可我的坐騎怎麼辦?”
少女並未立即離鞍下馬,而是擺了擺小腦袋,看了看大門左右,並沒有找到專門用來拴馬的小柱子,一臉的茫然。
“哦。拴馬這等小事,自然是小人代勞了。怎敢勞尊貴的小姐您親自動手。”
玄衣壯漢輕笑一聲,一邊上前一步,準備接過少女手中的繮繩,一邊解釋道:“旁邊的小巷子裡頭,有我們專供客人們停放馬車、拴住坐騎的固定地點,請讓小的替您將坐騎牽到那兒。一會等您忙完了,出到大門這裡,小的再給您將坐騎給牽出來就好。您放心,馬棚那兒不但有專人負責打理的水槽和草料槽,供您的坐騎隨時食用,還有完整的頂棚和側板遮風擋雨。保準不會委屈您的坐騎。”
儘可能放慢了語速,壯漢都快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了,眼前這匹神駿的白馬,正是他使勁忽悠的真實目的,爲此不惜冒上一定的風險。
不過,俗話說“富貴險中求”,想要一夜暴富,不承擔點風險,又怎麼可能?再說了,單純的貴族少女連貴賓出入的真正門戶都不知曉,顯然與那位所謂的伊森先生,以及酒吧的真正幕後黑手沒有任何的交情。那就一切就都好辦了。管你是哪一家的女子,只要上了三樓那個所在,落入了馬克隆主事的手中,就逃脫不了淪爲男人玩物的命運。
能在此處擔任打手護衛,對於自家主人到底乾的是何種勾當,實力有多雄厚,多少是門清的,也正因爲他相信嬌俏可人的少女,今晚定然是在劫難逃,他才最後下定決心,爲了自家的幸福美滿,而將少女往死裡坑。
“那可辛苦你了。”
少女一聲輕笑,顯得心情更好了,她優雅地擡腳下馬,把繮繩交到壯漢手上後,還沒忘了掏出一枚銀可恩,遞給了壯漢,說道:“這是給你的小費。記得要照顧好我的白馬哦。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最後那句語氣嬌嗔,帶着少女特有的魅力,幾乎讓接過銀可恩的壯漢產生一絲悔過的衝動。
可惜財帛動人心,此刻就在玄衣壯漢的內心深處,擺放着一座天平,一頭的托盤盛着他的良心,另一頭的托盤上面,是沉甸甸、金燦燦的好大一堆金幣。代表美好日子的上千枚金克恩,將放有良心的那頭給高高頂了上去,呈現出完全一邊倒的跡象,再多放一枚銀可恩到良心那一邊,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換而言之,即使到了這會子,少女的友善舉動,依然沒能感化壯漢那冰冷的內心。
“謝小姐賞賜。”
玄衣壯漢很客氣地道了謝,然後對着門子一瞪眼,喝道:“還不快給尊貴的小姐開門?”
“哦,是是是。小姐您請。”
門子猶自沉浸在同伴的巧舌如簧之中,總算是沒蠢到家,被壯漢這麼一喝斥,迅速從目瞪口呆的狀態之中解脫出來,重新堆滿諂媚的笑容,一手推開厚重的實木門,一手擺出熟練至極的“請進”標準動作,上身更是彎的比平時還要低,還要謙卑。
“謝謝。”
少女甜甜地笑着說道,接着便從門子推開的大門之處,輕盈地走了進去。
兩扇實木門合攏的一瞬間,心“怦怦”直跳的壯漢和門子,竟然原地跳了起來,忘乎所以的朝着對方擊起掌來!
成功了!一夜暴富啊!
所謂千金難買一良駒,絕對不是隨便說說或者有意誇張而已,像少女騎着的這匹白馬,通體雪白,連一根雜色都沒有,雖然以兩人的眼光,根本分不清辨不明它的具體種類,然而單純從外觀品相來分析,傻子都知道面前這匹高頭大馬,絕對是出身高貴血統純正萬里挑一的好馬,可遇不可求。再加上白馬的一舉一動,都是十分的優雅,顯然是經過名師的悉心調教。綜合上述優點,這匹白馬放到市面上,少說也要千枚金克恩起步,還不帶還價的!
兩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來,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身子顫抖的越來越厲害,不知情的見到了,還以爲夜裡的風太冷,長時間位於室外的他們,同一時間中風了。
“二八。”
門子涎着臉,言簡意賅地提議道。
“放屁!你小子就是個敲邊鼓的,有何臉面想要‘二八’分成?”
玄衣壯漢目露兇光,二話不說,直接堵死了同伴的奢望,“頂多給你一成。再囉嗦信不信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說着,壯漢的手朝腰間摸去,那裡可是常年彆着一把匕首的。
“行行行!一成就一成。老大你說了算。”
門子就坡下驢極爲飛快,本着“漫天要價,坐地還銀”的宗旨,索取百分之二十的份額,無非是好讓壯漢有往下壓價的空間,自個提出來都知道不可能實現,對於壯漢回覆的價碼,他絕對是一百個滿意。
保底一百枚金克恩的鉅款,哪怕讓他當一百年門子,不吃不喝也存不了這麼多錢。有了這筆意外之財,這年頭買房子、娶媳婦都不在話下,稍稍給點耐心,想挑個長相標緻且身材火爆的妙齡女子都不難。
故意氣鼓鼓地瞪了門子一眼,玄衣壯漢對分贓比例其實也很滿意,如此一筆巨資,想一個人獨吞是絕對不可能的,分潤一成給門子,等於封住了他那張嘴,避免了內部火併的風險。剩下的高達九成款項,足以讓他做夢都笑出聲來。
既然達成了攻守一致的戰略協議,彼此又知根知底,倒是不虞有過河拆橋、當面拍胸脯背後捅刀子的事情出現,否則鬧將起來,誰也落不着好,於是門子也就正式成爲自家人,腦袋瓜子想的,自然也是如何將這筆有些燙手的鉅款給安然拿到手,放進口袋,因此也立刻提出了合理化建議:“馬上到北門找黑哥,他脾氣雖臭,殺價又夠兇,但好歹講信譽,沒聽說過有黑吃黑的不良記錄。小心駛得萬年船,安全這方面,總之比西門的‘老翁’靠譜。”
老話說: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能在“湯姆三叔的小屋”一樓酒吧當門子,每日拿幾個銅可恩的額外小費,黑道上自然也有些門路,光從門子對銷贓渠道的瞭解程度之深來看,此言不虛。
“說的是。聽說‘老翁’前幾天剛坑了西邊來的一夥‘土撥鼠’,吞得那叫個一乾二淨,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玄衣壯漢點了點頭,認可了夥伴的建議。
門子馬上流露出一個頗爲淫-蕩的笑容,接腔道:“也不能說連骨頭渣子都沒剩,咱說話得厚道,不是還有個娘們,因爲身材確實火爆,性子又潑辣,聽說被‘老翁’親自出手廢掉了武功,連夜給送到了咱老闆這兒?你也清楚,某些‘客人’最好這一口,說不定,這會子已經在接客了。就是不知道價格如何,你我有沒有嚐嚐鮮的福氣。”
“呵呵呵。好小子,有你的!果然是消息靈通啊,連這個都知道。”
流露出與門子相同下作的表情,壯漢誇了一句道,他當然明白對方點破的用意,接着說道:“兔子不吃窩邊草,大把的金克恩在手,還怕找不到稱心的婆娘給你暖被窩?何苦在這兒招搖取禍?你繼續在這兒盯着,我馬上動身趕過去。省得夜長夢多。”
“放心,你趕緊去,動作麻溜點兒,千萬別墨跡。這兒我自會應付。”
門子瞅了瞅遠處的路人,臉色凝重地叮囑道。
“我曉得。錢沒到手之前,說什麼都是假的。”
壯漢迴應的也很爽快,拍拍夥伴的肩膀,露出一個拜託的眼神,就拉起了繮繩,準備將白馬牽到北門的“黑哥”那兒出手。
兩人興奮之餘,緊張到了有些神經質,看周遭什麼人都覺得可疑,偏偏就是沒留意到,密謀的時候,壯漢身後那匹寄託着兩人今生幸福的白馬,眸中盡是譏諷,從馬首的正面看去,翹起的嘴角飽含不屑,彷彿正在嘲笑兩人的利令智昏,不知死活。
很難想象,門子與壯漢假如見到了白馬這極具人性化的笑容,會不會嚇得毛骨悚然,接着果斷放棄謀財害命的計劃。
他們當然也不知道,從那戶門扇關閉的那一秒鐘起,通往陰間的大門卻已朝着兩人悄然打開。
正朝酒吧內部走去的貴族少女,藉助嘈雜聲浪的掩護,搖晃着小腦袋,自言自語道:“狼心狗肺,利令智昏,真是死不足惜。給了他們那麼多個悔改的機會,都不懂得不願意抓住。難怪大叔總是念叨‘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果然栽在貪婪二字上頭的人,前赴後繼,多不勝數啊。”
不消說,這位俏麗清純的絕美少女,正是晨曦小姑奶奶了,她這一族向來有記仇的慣性思維,後世的歷史學泰斗還總結出了“十世之仇,猶可報也”的經典論斷,被整個族羣奉爲圭臬,千載傳承下來,演變成了“以德服人”的優良傳統。
至於晨曦個人,更是有“報仇不過夜”的好習慣,不信的話,可以諮詢一下一肚子委屈的斯迪皮爾德家族,定會一臉哀怨的哭訴道:不就是不小心惹到了您老人家麼,至於滿門抄斬這麼狠嗎!
這不一路跋涉,趕了超過三十里路,少女總算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順利入城,正準備快速將傷害諾爾默哥哥的一干幕後黑手揪出來、解決掉,然後找個好吃的飯館解決吃飯問題,便遇上了門口那倆貨。原本像門子、看門護衛之類的小嘍囉,只要不主動礙事,依晨曦的性子,是斷然不會去找他們麻煩的,不曾想“人善被人欺”,她沒主動招惹別人,別人卻看上了她的坐騎,非要主動加戲,跳出來找死不可。
反正殺一羣壞種是殺,多超度一兩個也不費事,還不用自己動手,一想到待會“馬善被人騎”這句話反着來的情景,小姑奶奶就覺得好笑,乾脆也就聽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