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正進行到精彩熱鬧的時候。
徐夫人和鄭氏坐在一起,低聲說笑。鄭夫人也坐在一旁,臉上雖也掛着笑容,可仔細想一看,就會發現那笑容只浮在表面,甚至有一絲苦澀。
眼看着一個一個的少女落落大方的上前展示才藝獲得陣陣喝彩聲,再想到躲在亭子裡不肯見人的顧惜玉,鄭夫人的心裡便像打翻了調料罐一樣,五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
接下來,輪到葉清寧了。
葉清寧盈盈起身,蓮步輕移,行走間裙襬幾乎不動。這份經過嚴格閨閣禮儀教導纔有的優雅矜持,也是世家貴女必備的技能。更何況,葉清寧的容貌十分出色,一襲緋色衣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映襯的她膚白似玉神采飛揚。
徐夫人含笑看了葉清寧一眼,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鄭氏眼角餘光瞄到徐夫人滿意的表情,心裡別提多舒坦了。下意識的看了鄭夫人一眼,這一剎那心裡掠過的是不爲人道的驕傲和自豪。
葉清寧緩緩坐下,修長的手指輕按琴絃,然後一串婉轉動聽之極的琴音響了起來。衆人頓時暗暗在心中喝一聲彩。
葉清寧似成心炫耀琴藝一般,纖纖玉手熟稔的撥弄琴絃,神情無比專注,散發出奪目的美麗。
徐夫人忍不住讚了一聲:“寧姐兒的琴藝真是太好了。”
鄭氏謙虛的笑道:“大嫂過獎了。今天在座的擅長撫琴的比比皆是。寧兒還差的遠呢!不說別人,就拿沈側妃來說,當年才真的是一曲名動京城。”
沈秋瑜寄住在定國公府裡多年,鄭氏等人對她都很熟悉,再加上沈秋瑜今日也來了,因此很自然的脫口而出。
徐夫人瞄了鄭夫人一眼,口中卻淡淡笑道:“依我看。寧姐兒也未必比當年的沈秋瑜差了。”她直呼沈秋瑜的名字,語氣裡並沒有多少尊重之意。
沈秋瑜雖然此刻身份尊貴,可以前不過是寄住在定國公府的一介孤女,在這些名門貴婦的眼中卻不算什麼了。再者,顧熙年因爲沈秋瑜一直堅持不肯成家,也讓一衆親友們頗覺得不是滋味。提起沈秋瑜,口氣差些也理所當然。
鄭夫人倒是表現的心平氣和,甚至扯了扯脣角笑了一笑。
只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否真的像面上顯露的那般平靜了。
說來也奇怪,沈秋瑜自從嫁入太子府之後。一直深入簡出,極少在這等場合裡出現。今天怎麼會突然在英國公府露面了?
鄭氏瞄了端坐在不遠處的身影一眼,低低的問道:“大姐。她來了之後,和你說話了嗎?”當年那件事情的內情,她也知道一些。因爲顧熙年的緣故,定國公府上下絕口不提沈秋瑜這個名字。久而久之,便連她們也很少提及了。
鄭夫人眸光一閃。輕描淡寫的應道:“她禮數很周全,一見了我就給我請安,還和以前一樣叫我舅母。”
鄭氏和她姐妹多年,自然清楚她的脾氣。見她不想多說,便識趣的將話題又扯回了葉清寧的身上。
葉清寧一曲已彈奏了大半,荷花池畔只聽琴音錚錚。衆人幾乎都陶醉在這醉人的琴音裡。鄭氏面上有光,笑容愈發濃了。
雖不是成心炫耀,可鄭夫人卻深深的被刺激到了。笑容有些僵硬,手指在寬大的袖子裡暗暗握成了拳頭,長長的指甲掐的掌心隱隱刺痛。
如果自己的女兒也能落落大方的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裡,那該有多好。只可惜,這注定只是一個奢望罷了……
鄭夫人眼底閃過一絲黯然。情不自禁的輕嘆口氣。
就在此刻,兩個身影趁着衆人的注意力都在葉清寧的身上之際。悄悄的從後排溜了過來。
葉清蘭在前,顧惜玉低着頭跟在她的身後,一路上根本不敢擡頭看任何人,竭力忍住轉頭就跑的衝動。
好多人,好多聲音……
她的頭腦一片空白,甚至聽不清各人在說什麼。只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額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緊緊攥着的手心更是滑膩膩的,都是冷汗。
葉清蘭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惜玉表姐,別怕,還有幾步就到了。”
顧惜玉胡亂的嗯了一聲,腳步卻愈發慢了。葉清蘭見勢不妙,不假思索的握住顧惜玉的手。
顧惜玉的手滑膩溼冷,葉清蘭的手乾燥溫暖。
顧惜玉腳步一頓,慌亂無措的擡起頭。她生平最不喜歡別人靠近自己,隨意碰觸更是一大忌諱。若是換了別人敢這麼做,只怕她現在已經失聲尖叫起來。
可現在親暱的握着她的手的人,是她唯一的朋友……
葉清蘭的眼神溫暖而堅定,聲音溫柔低沉:“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現在聽我說,用力呼吸,再慢慢吐出去。然後挺直胸膛,看向坐前方。”
那聲音中似乎帶着一種莫名的魔力,顧惜玉不自覺的照着做了。深呼吸,再深呼吸。說來也奇怪,緊張侷促不安的心竟慢慢了下來。
當她鼓起勇氣擡頭的一刻,對上的是一雙不敢置信的驚喜雙眸。
鄭夫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不遠處的纖弱少女,半晌,才顫抖着張口:“玉兒……”
她、她怎麼會在這兒?
鄭氏和徐夫人也是一驚,很快便反應過來了,不約而同的同時張口道:“惜玉,快些過來。”
面對着幾張熟悉的面孔,顧惜玉漸漸放鬆下來,怯生生的笑了笑,卻沒挪動腳步。
鄭夫人又是驚喜又是激動,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了。
葉清蘭笑盈盈的爲顧惜玉解圍:“惜玉表姐,我們兩個可別站在這兒了,免得擋了別人的視線。”邊說邊拉着顧惜玉向前走。
顧惜玉身不由己的隨着葉清蘭一起走了過去。
鄭夫人這才留意到兩人握着的雙手,不由得又是一驚。鄭氏和徐夫人也留意到了兩人的親暱,心裡也暗暗吃驚。
顧惜玉可是出了名的孤僻古怪,剛纔被鄭敏無意中碰了一下便有那麼激烈的反應。可現在怎麼又肯讓葉清蘭握着她的手?真是太奇怪了……
葉清蘭對衆人訝然的目光視而不見,笑眯眯的拉着顧惜玉坐下,很自然的鬆了手,又對鄭夫人笑道:“我見惜玉表姐在亭子裡悶的很,就勸着她過來湊湊熱鬧。姨母可不要怪我擅作主張纔好。”
何止是不見怪,簡直是太高興了!
鄭夫人從沒像此刻這般感激過一個少女,笑容比平日裡真誠多了:“真沒想到惜玉和你這麼投緣。竟肯跟着你一起過來。”就連她這個做孃的,也不見得能勸動顧惜玉呢!
葉清蘭笑了笑,絲毫不肯居功:“姨母說這話我真是愧不敢當。是惜玉表姐勇敢纔對。”邊說邊衝顧惜玉眨眨眼。兩人之間的小秘密自然心照不宣。
顧惜玉心裡一陣暖意,脣角微微揚起。
鄭夫人心裡說不出的高興激動,面上卻鎮靜了不少,衝葉清蘭笑了笑,倒也沒再說什麼。心裡卻暗暗下了決心。既然顧惜玉這麼喜歡葉清蘭又肯聽她的話,以後無論如何也得想法子讓葉清蘭長期陪伴在顧惜玉身邊……
鄭氏的心情卻有些微妙。
她既爲顧惜玉的轉變而高興,又隱隱的覺得不妥。鄭君彥和葉清寧的親事還沒正式定下,要是顧惜玉忽然變好了,那可就不妙了……
不出所料,徐夫人見顧惜玉竟肯主動出現在人羣面前,心裡頓時又開始活泛起來,不無親切的和顧惜玉閒聊了幾句。
當然,顧惜玉還是說的極少,最多就是點點頭或是嗯一聲,可至少神情還算平靜。她本就生的極好,此時乖乖的坐在那兒,雙手靜靜的放在腿上,就像一副寫意水墨畫般美好。
徐夫人的態度便愈發親切溫和了。
鄭氏笑容未減,眼底卻暗了一暗。
就在此時,葉清寧一曲已畢,盈盈起身向衆人一福。頓時惹來一陣喝彩聲和道好聲。葉清寧竭力隱藏住心底的自得和驕傲,可眼角眉梢的神采卻遮也遮不住。
葉清蘭笑吟吟的跟着拍手。葉清寧日日勤學苦練,真是效果斐然。剛纔彈奏的這首琴曲雖然她已聽過不下數次,可今天聽來,依然有驚豔之感。可以想見第一次聽的人會是什麼樣的感受了。
鄭氏見女兒大出風頭,眼底重又有了笑意。
就在此時,不知是誰冒出了幾句:“葉妹妹彈的琴曲確實極好,可我聽說,沈側妃當年沒出閣之前就以琴藝揚名京城。不知兩人的琴藝相比,誰更高一籌?”
葉清寧笑容一頓。
葉清蘭也很好奇這個忽然出聲的少女是誰,忍不住探頭看了過去。這才發現對方就是那個一開始吹笛的清秀少女。
這個少女顯然是因爲葉清寧大出風頭心生嫉妒,纔來了這麼一句。巧的是,她口中的沈側妃也在場。聽了這樣的話,自然坐不住了。
就聽一個溫雅悅耳的聲音說道:“清寧妹妹琴藝高超,比我當年可要強多了。”
書號:2690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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