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永年?
葉清蘭的腦海中閃過一張俊俏的少年面孔和肆無忌憚的眼睛,略略蹙了蹙眉。
鄭夫人何等精明,立刻察覺到葉清蘭些微的異樣來,試探着問道:“怎麼,你見過他了?”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葉清蘭點了點頭:“剛纔入府的時候,在園子裡遇上了。”她一時也想不出該怎麼稱呼顧永年,索性就這麼含含糊糊的一帶而過。
鄭夫人對顧永年肆意妄爲的性子再熟悉不過,聞言心裡一個咯噔:“他是不是說了什麼無禮的話?”
葉清蘭輕描淡寫的說道:“只是和我打了個招呼,並未說什麼。”這是因爲她機靈躲的及時,若是再待下去可就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鄭夫人也不好多說,笑容頗有幾分尷尬。
顧熙年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堂弟,整日遊手好閒,和一幫世家子弟混在一起。是不折不扣的紈絝子。生性輕浮肆意,見了漂亮的女孩子總要調笑幾句。葉清蘭相貌如此出衆,他見了不生出歪心思纔是怪事。
雖然自己也不怎麼待見葉清蘭,可也不樂見她被顧永年肆意輕慢。算了,還是找個機會警告顧永年幾句好了……
吃了午飯之後,顧熙年並未多待,只略坐片刻就走了。
顧熙年一走,葉清蘭只覺得壓力盡去,渾身都輕鬆了不少。鄭夫人習慣了午睡,陪着坐了片刻,便有了倦意。
葉清蘭瞄了鄭夫人一眼,便笑道:“姨母,我和惜玉表姐說說話,你只管去午睡好了。”
鄭夫人遲疑的看了顧惜玉一眼,顧惜玉用力的點點頭。表示兩人在一起絕沒問題。鄭夫人這才放了心,叮囑幾句便走了。
偌大的屋子裡就只剩下葉清蘭和顧惜玉兩人了。
葉清蘭笑盈盈的說道:“惜玉表姐,我想去看看我的房間,你陪我一起過去好不好?”
顧惜玉點點頭,和葉清蘭一起去了客房。
景馨園裡處處陳設考究,就算是普通的客房,也遠比葉清蘭的閨房強多了。葉清蘭站在寬敞乾淨又精緻的房間裡,忍不住讚道:“這房間真是太好了。”
顧惜玉笑了,笑容裡竟難得的流露出一抹俏皮的揶揄。
墨香在一旁笑道:“這不過是普通的客房,比起夫人的屋子可要差的遠了。”比起顧惜玉的房間更是遠遠不及呢!
葉清蘭自嘲的笑了笑:“讓惜玉表姐見笑了。我在府裡的住處可遠遠比不上這裡。”她的語氣很平靜。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她在昌遠伯府裡的地位比葉清寧差了老大一截,就是比起葉清柔也有所不及。衣食住行自然也要差了不少。
可顧惜玉聽了卻頗不是滋味,忽的上前一步握住葉清蘭的手。輕聲說道:“你住在這兒,別回去了。”
葉清蘭啞然失笑:“這怎麼行。那裡纔是我的家,我在這兒只是做客,總得回家的。”雖然她對昌遠伯府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可她現在既然頂替了原主的身份活了下來。就註定了這輩子都是昌遠伯府的一個庶女。哪怕她以後嫁人了,也無法切斷這份血緣的聯繫。
顧惜玉不說話了,垂下眼睛看着地面,一臉的悶悶不樂。
葉清蘭心裡一軟,又覺得一陣暖意,不由得柔聲哄道:“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對了,你那天說過喜歡作畫,反正現在有空。不如我陪你回冷月閣作畫好不好?”
顧惜玉的心思單純極了,被葉清蘭這麼一鬨,心情又好了起來,點了點頭,竟主動的拉着葉清蘭的手一起出了屋子。
葉清蘭既欣慰又高興。
顧惜玉肯主動接近她。說明顧惜玉已經開始真正的信任並接受她了。心理治療和普通的治病不同,如果患者對心理醫生存着戒備之心或是絲毫不信任。心理治療根本無從談起。想治好顧惜玉,這是關鍵的一步。
看來,前一次的催眠治療還是很有效果的。接下來,得儘快找時間開始第二次。
到了冷月閣之後,顧惜玉領着葉清蘭到了書房裡。
葉清蘭剛一踏進書房,便驚歎出聲:“好多的書啊!”大大的書架整整齊齊的並排放在一起,上面擺滿了各式書籍。
在葉清蘭眼中,這些書籍比金銀珠寶的吸引力可要大的多了。
要想了解一個朝代的歷史文化生活,看書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此時的女子生活很單調枯燥,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閨閣裡,哪兒也不能去。若是有書看,打發時間可要好多了。
顧惜玉見葉清蘭兩眼放光,脣角也綻放出一朵小小的笑容。
“這些書都是你的嗎?”葉清蘭隨意拿出一本翻閱,邊笑着問道。
顧惜玉先是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
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是怎麼回事?葉清蘭也有些糊塗了,忍不住瞄了墨香一眼。墨香立刻笑着說道:“表小姐有所不知,這裡的書其實都是大少爺的,小姐有喜歡的,就會拿些過來。時間久了,就都成小姐的了。”
墨香口中的大少爺,當然是顧熙年了。
葉清蘭微微一笑。顧熙年這個謎一樣的男人,給她的感覺只有兩個字:危險。
顧熙年的容貌太過出衆,對女人來說殺傷力太強。而且心機深沉,實在難以捉摸。不過,他對顧惜玉卻是好的沒話說。
葉清寧上次說過,顧熙年的藏書極多,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可輕易從不外借。顧惜玉卻是想要就要,足以能看得出顧熙年很疼愛這個妹妹。
或許,顧熙年對她隱隱約約的敵意,也是因爲顧惜玉吧!
顧惜玉的性子如此特別,做兄長的擔心接近她的人懷有私心也實屬正常。更何況,她這個昌遠伯府庶女的身份低微又尷尬,任誰也會覺得她接近顧惜玉是別有用心吧!
事實上,她確實是“別有用心”。她想治好顧惜玉,想讓顧惜玉和所有普通正常的女孩子一樣活潑天真可愛。只是這份良苦用心,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顧惜玉倒是沒忘了此行目的,站在書桌前衝葉清蘭招手。
葉清蘭好奇的湊了過去,定睛一看,頓時睜圓了雙眸。只見書桌上放着厚厚一摞宣紙,最上面的一張是一幅遊春圖。上面的印跡尚未完全乾透,顯然是這一兩日的習作。
那一天,她隨口問起顧惜玉擅長什麼,顧惜玉隨口說了句“我會作畫”。她並沒特別放在心上。今天一見,才知道這所謂的“會作畫”根本已經到了書畫大師的級別。
這幅遊春圖色彩鮮明,花草樹木栩栩如生,甚至連葉子上的脈絡都清晰可見。好一副工筆水墨畫!
葉清蘭簡直捨不得眨眼了,讚不絕口:“惜玉表姐,你畫的好逼真好漂亮,我真是太喜歡了。”這兩句讚美實實在在的發自肺腑,異常的真摯。
被人誇讚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顧惜玉抿脣輕笑,臉頰邊兩個小小的梨渦,可愛極了。
墨香又在一旁解釋道:“小姐自六歲起學畫,什麼花草樹木飛鳥蟲魚,都畫的很逼真呢!”
葉清蘭忽的想起一個問題來:“表姐的夫子是誰?”學畫肯定得有夫子才行。可顧惜玉自幼就異於常人,根本不肯和生人接觸,又怎麼肯跟着夫子學畫?
說到這個,墨香頓時滿臉的驕傲和自豪:“小姐沒有夫子,一直是跟着大少爺學畫的。”
什麼?
葉清蘭這次徹徹底底的怔住了。能教出顧惜玉這樣的學生,那顧熙年的作畫水平豈不是更高?
家世背景顯赫,容貌風度萬里無一,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擅長作詩,還擅長書畫……這個人也太逆天了吧!
人生唯一的敗筆,貌似就是沈秋瑜了。
墨香還在滔滔不絕的說着:“表小姐還不知道吧,大少爺的書畫在京城赫赫有名,想求一幅的人數不勝數。大少爺的一幅字畫若是流傳在世面上,至少也得一千兩銀子……”
……
葉清蘭現在終於知道自己那兩百兩的私房銀子是多麼可憐了。原來連人家的一幅字畫都遠遠不夠!
顧惜玉的脣角揚起,眼中掠過一絲驕傲和自豪。
有這樣的兄長,足夠任何一個少女驕傲了!
葉清蘭一直癡迷書畫,聽到這樣的事哪裡還能按捺的住,脫口而出道:“顧表哥有畫作留在這兒麼?”
墨香想了想,搖了搖頭:“自從四年前開始,大少爺就極少動筆作畫了。”
四年前,又是四年前!心上人別有懷抱,對顧熙年的打擊真有這麼大嗎?連動筆作畫竟然也不肯了。真是暴殄天物!
大概是葉清蘭眼中的遺憾太過明顯了,顧惜玉忽的說道:“有。”
有什麼?葉清蘭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眼眸陡然一亮:“真的有嗎?我可不可以看看?”雖然她對顧熙年還是沒什麼好感,不過,這絲毫不妨礙她欣賞一下他的畫作嘛!
顧惜玉乾脆利落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