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裡,葉清蘭第一件事就是把門栓拴好,然後輕手輕腳的爬上牀。顧惜玉側着身子睡的香甜,渾然不知葉清蘭去了又回。
葉清蘭扯過薄薄的絲被,將頭蒙進了輕薄柔軟的絲被裡。直到此刻,怦怦亂跳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一些。剛纔真是太丟臉了。她竟然因爲一句算不上調情的話就狼狽逃開了……
縱然她不想承認,可她和顧熙年之間的微妙曖昧卻是存在無疑。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他之間竟然生出了異樣的磁場?
黑暗中,葉清蘭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微微發燙。然後暗暗啐自己一口,真是沒出息。人家不過是流露出些許興趣,自己就飄飄然不知所謂了。說不定,他只是一時喝醉了酒,所以纔會表現的和平時不太一樣。自己就別在這兒自作多情了。
有沈秋瑜這個初戀情人在,就連羅妙音那般飽讀詩書才貌雙全的女子都打動不了他的心,更何況是樣貌青澀稚嫩的自己?
所以,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早起就會發現一切都是幻覺。葉清蘭在心裡默默的重複數次,輾轉反側許久,終於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一個修長翩然的男子身影由遠至近向她走來。她想睜眼看清楚對方,可眼前卻有一片濃霧遮擋住了那個男子的臉孔,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聽到一個優雅悅耳的聲音溫柔的響起:“蘭表妹……”
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霍然驚醒睜開了眼,顧惜玉熟悉的俏臉引入眼簾:“天都亮了,你怎麼還在睡?昨夜沒睡好麼?”
葉清蘭被嚇了一跳的心臟緩緩歸位,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嗯,昨天睡的晚了些。”說着,便起牀穿衣。
顧惜玉早已收拾的整整齊齊。坐在牀邊等葉清蘭穿衣梳妝,邊隨口說道:“對了,昨天晚上大哥是不是來過?”
葉清蘭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穿衣:“確實來過。不過,見你睡着了便又走了。你當時睡的那麼沉,怎麼知道顧表哥來過?”
顧惜玉沒留意到葉清蘭一剎那的異樣,笑着應道:“守門的丫鬟告訴墨香。墨香又特地來告訴我的。大哥來找我,你怎的也不叫我一聲。”
葉清蘭笑着應道:“你當時睡的正香,我哪裡捨得叫醒你。”迅速的扯開話題:“惜玉表姐,你過來替我看看。哪一朵絹花更好看些。”
顧惜玉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這個危險的話題總算暫時告一段落。
到落梅院的時候,葉清蘭看似鎮定自若。其實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別問她爲什麼會侷促不安。她纔不要回答這種問題。
鄭氏見她們三個來了,嗔怪的說道:“你們幾個怎麼來的這麼遲,元緯和熙年剛走沒多久。”
走了?太好了!葉清蘭暗暗鬆口氣,臉上的笑容自然多了。
經過昨晚的獨處之後,她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顧熙年。避而不見是最佳選擇。等過幾天,這種類似尷尬無措的心慌意亂過去了,一切自然就恢復到原狀。一定可以的!
接下來一連數日。顧熙年都沒有再出現。
葉清蘭釋然之餘,心裡卻又有一絲說不出口的懊惱不快。總之,種種滋味一言難盡。對一切毫不知情的顧惜玉,倒是時常提起顧熙年:“大哥肯定是生我的氣了,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葉清蘭漫不經心的安慰道:“顧表哥肯定是忙於公務,才無暇來看你。說不定過兩天就來接你回去了。”當時說好的再住半個月就要回去,粗略一算,現在已經過了十幾天了。
顧惜玉一聽到要回去此類話題,照例要悶悶不樂一會兒。住在昌遠伯府裡多好,每天和蘭表妹同進同出,閒來讀書作畫或是學女紅做針線,有人陪伴着日子過的有趣多了。一回去,又要天天一個人了……
正想着,翡翠匆匆的走了過來:“小姐,我們府上來馬車接您回去了。”
什麼?顧惜玉無措的看了葉清蘭一眼。這也來的太快了吧!剛提起,怎麼就真的來了?
葉清蘭將心裡的躁動不安按捺下去,看似隨意的笑問:“顧表哥也來了嗎?”但願他忙於朝務,無暇來接顧惜玉。她也就不用再見他了。
只可惜,翡翠立刻笑着點了點頭:“公子已經到落梅院了,冬雁特地過來告訴一聲,請兩位小姐一起過去。奴婢和其他人這就去收拾行禮。等午飯後就能回去了。”
顧惜玉怏怏不樂的應了一聲。
葉清蘭打起精神安撫顧惜玉:“惜玉表姐,你安心跟顧表哥回去。以後若是想我了,再來做客就是了。”
顧惜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以後會再來定國公府嗎?”
……
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太好回答。當日一怒之下離開定國公府,她可是放下豪言壯語再也不會踏進定國公府半步的。可現在,氣早就消的差不多了。難不成真的再也不去麼?可若是去了,就得面臨天天和顧熙年同處一個屋檐下的狀況,她可不想天天對着顧熙年……
顧惜玉見葉清蘭不肯回答這個問題,眼底掠過濃濃的失望。
葉清蘭狠狠心只當視而不見。只要她住在昌遠伯府裡,和顧熙年接觸的機會必然少之又少。只要遠遠的避開顧熙年,自然什麼事都沒有。
葉清寧得到消息之後,和兩人一起去了落梅院。
越靠近正廳,葉清蘭的心越是跳的快速。她一反常態的沉默,惹來了葉清寧奇怪的一瞥:“十妹,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一直都不說話?”
葉清蘭定定神應道:“惜玉表姐就要走了,我心裡不捨,哪裡還有心情說話。”
葉清寧倒是沒起疑心,也附和着嘆了口氣:“是啊,每天三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少了惜玉表妹,我也覺得不習慣呢!”顧惜玉一開始來的時候,葉清寧確實總看她有些不順眼。可相處的久了,卻又覺得沉默少言性情柔順的顧惜玉也有可愛之處。她要走了,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顧惜玉被她們兩個一說,頓時眼中淚汪汪的。
葉清寧第一個進了正廳,顧惜玉緊隨其後,葉清蘭刻意放慢腳步走在了最後一個。眼角餘光明明瞄到了那個身着素色緞袍的青年男子,卻並未湊過去打招呼。
反正有這麼多人在,她偷懶一回不會太醒目的吧!
“大哥,”顧惜玉乖乖的上前喊了一聲。
顧熙年脣角含笑,目光柔和:“玉兒,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久,給姨母添了不少麻煩。現在要走了,可得好好謝謝姨母纔是。”
顧惜玉聽話的走到鄭氏面前道謝。
提心吊膽這麼多天,總算是平平安安的把顧惜玉交給顧熙年了。鄭氏心裡十分快慰,口中卻笑道:“好了好了,和姨母還這麼客套做什麼。以後一個人嫌悶了,隨時到我們府上來做客。想住多久住多久。”
“真的嗎?”顧惜玉眼眸倏忽一亮:“那我過幾天再來。”
鄭氏:“……”
衆人:“……”
顧熙年笑着爲鄭氏解圍:“玉兒別胡鬧。你出來這麼久,祖父祖母還有父親母親都很想你,你想再出府做客,至少也得等到過了年再說。”
那豈不是要再等上好久好久麼?顧惜玉的臉頓時跨了下來,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若是放在平時,葉清蘭早就忍不住上前安撫幾句了。可今天……葉清蘭不着痕跡的瞄了顧熙年一眼,打定主意堅決不往前湊。
顧熙年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一直在留意着葉清蘭的一舉一動。見她東看西看就是不正眼看自己,顧熙年的眼眸頓時暗了一暗。
想躲開他?那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顧熙年微笑着起身走了過來,舉止優雅從容,話語溫和有禮:“這些天,有勞蘭表妹照顧玉兒了。”
葉清蘭避無可避,只得擠出笑容乾巴巴的應道:“顧表哥太客氣了,這是我分內的事情。”
“剛纔蘭表妹一直沒和我說話,該不是還因爲之前的事情生我的氣吧!”顧熙年眼中的歉意恰到好處,多一分就過了顯得太假,少一分卻又不夠誠懇。
葉清蘭明知他是在衆人面前裝模作樣,也只能笑着應道:“沒有的事,些許小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此話正中顧熙年下懷,就見他挑眉笑道:“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既然這樣,蘭表妹肯定不會拒絕我的邀請了。等蘭表妹有空了,我就讓人來接你到定國公府裡住些日子。”
……
太奸詐了!他根本是吃準了她要在衆人面維持溫柔大度的形象,絕不肯輕易露出真面目真性情來,所以才故意當着衆人的面這麼說。
葉清蘭心裡恨的牙癢,面上卻是一派溫婉可人的恬靜微笑:“多謝顧表哥盛情邀請。不過,我近來一直在學女紅,只怕沒什麼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