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蘭心裡暗暗奇怪。這個屋子裡所有的畫軸都放的整整齊齊,顯然每天都有人整理。怎麼這一個卻被扔在了牆角?
葉清蘭忍不住走了過去,從地上撿起了畫軸。正要打開,顧惜玉忽然說道:“不要看。”
葉清蘭一怔,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從進來到現在,不管是哪一幅畫作,顧惜玉都毫不吝嗇的打開讓她看。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顧惜玉的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厭惡和排斥:“我不喜歡她。”
她?哪個她?
葉清蘭聽的一頭霧水,旋即靈光一閃,明白了過來。她手中的這幅畫上畫的一定是沈秋瑜。顧惜玉不喜歡沈秋瑜,因此才阻止她看這幅畫!
“這上面畫的是沈側妃對不對?”葉清蘭試探的問了一句。
顧惜玉點點頭,話語異常簡潔:“是。”
以顧惜玉惜字如金的性格,竟然連着說了三句話,真是罕見。看來,她對這個沈秋瑜的厭惡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到底沈秋瑜做過什麼事情,竟惹得顧惜玉如此厭惡?
葉清蘭心念電轉,面上卻笑道:“好,你不喜歡她,我以後也不喜歡她。這幅畫我不看了。”說着,將畫軸輕輕的放到了架子上。
這個舉動,顯然取悅了顧惜玉。她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般稚氣可愛。
葉清蘭也笑了,心裡卻暗暗惋惜不已。
說實在的,她對這幅畫好奇極了,真想看看顧熙年畫筆下的沈秋瑜是什麼樣子。不過,爲了哄顧惜玉高興,也只好忍痛放棄這個衝動。
離開出雲軒之後,顧惜玉也有些倦了。
葉清蘭善解人意的笑道:“我也覺得累了,回去休息會兒好不好?”
顧惜玉笑着點點頭。手中卻攥着葉清蘭的手不放。自小到大,她都是獨來獨往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從沒和同齡的女孩子真正相處過。現在忽然之間有了朋友,就像雛鳥出殼時依戀鳥媽媽一般戀着葉清蘭。
葉清蘭根本無法抗拒這樣依戀信賴的眼神,反手握住顧惜玉的手:“我陪你回去休息。”
顧惜玉果然很高興,眼眸亮了起來,甜甜的笑了。
她本就生的極美,這樣甜美的笑容更如同滿山的春花盛開一般燦爛。葉清蘭雖然是同性,也毫無招架之力。
上蒼對這對兄妹真是厚愛,容貌都如此出色。如果不是因爲顧惜玉患了自閉症不肯接近人羣。只怕風頭早就蓋過葉清寧羅妙可等一衆京城貴女了。
到了冷月閣之後,顧惜玉回了寢室休息。葉清蘭沒跟着進臥室,只在客房裡休息了會兒。
到了酉時一刻。黃媽媽來了,笑着說道:“夫人命老奴來說一聲,待會兒請小姐和表小姐一起到靜心堂去。老夫人想見見表小姐呢!”
葉清蘭含笑應了。聽黃媽媽這口氣,這個老夫人應該就是定國公夫人孫氏了。
丫鬟們忙替顧惜玉重新梳妝一番,顧惜玉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換了件鮮亮些的衣裙,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葉清蘭笑吟吟的讚了幾句。顧惜玉抿脣一笑,忽的說了句:“你也換衣服。”
葉清蘭啞然失笑:“我就不用換了。”先不說她根本沒帶多少新衣,而且衣服都放在了景馨園的客房裡,總不至於爲換件新衣就讓丫鬟們大張旗鼓的去拿吧!那未免也張揚了。
要想做一片稱職的“綠葉”,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顧惜玉卻很執着。依舊看着葉清蘭不說話。
葉清蘭只好敷衍道:“我帶來的衣物都放在景馨園了,想換也沒得換。”
顧惜玉看了墨香一眼。墨香伺候顧惜玉幾年,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顧惜玉的意思。先是一怔,旋即笑道:“表小姐,小姐前些日子做了不少的新衣,你隨意的挑一身換上好了。”
這怎麼可以!
葉清蘭忙推辭道:“不用了,我怎麼可以穿表姐的新衣……”
兩人的身材倒是差不多。不過,若是她真的穿了顧惜玉的衣服去靜心堂。鄭夫人會怎麼想?孫氏又會怎麼想?只怕從此以後她就要落個貪婪無厭的名聲了。
顧惜玉難得的執拗起來,堅持的看着葉清蘭。
葉清蘭只得苦笑着投降:“好了好了,我聽你的就是了。”顧惜玉哪裡會想這麼多,她只是想對自己好罷了。
這樣一份純粹的友情擺在面前,甚至讓她有些心虛汗顏了。她只是做了一個心理醫生該做的事情,可顧惜玉卻將自己的世界完全敞開歡迎她。
顧惜玉見葉清蘭終於妥協,脣角微微揚起。
墨香見顧惜玉這般高興,頓時把心裡的不樂意收了起來。只要小姐高興,一身新衣又能算什麼。
“表小姐,這兒都是小姐的新衣,你隨意的挑好了。”墨香和翡翠各自抱了厚厚的一摞新衣出來。
葉清蘭看慣了葉清寧每天一身新衣,倒也沒太吃驚,略略看了一眼,便笑着指了指最上面的一件衣裙:“就這個好了。”
顧惜玉的衣裙顏色都很清雅,以粉色綠色淺黃色爲主。葉清蘭挑的是一件月白短儒,配着淺綠色長裙。上面都用同色的絲線繡着暗紋,乍看不惹眼,細細看着卻十分精緻。也不知是什麼衣料製成的,特別的柔軟舒適。
葉清蘭換了新衣出來,衆人都覺得眼前一亮。
墨香忍不住讚道:“這衣服倒像是爲表小姐量身定製的一般,特別的合身呢!”和顧惜玉奪人的美麗不同,葉清蘭就像脫俗清新的蘭花一般亭亭玉立。
顧惜玉絲毫沒有半分嫉妒,反而很高興的拉起了葉清蘭的手。
往日這種極厭惡的肢體親暱,現在顧惜玉做來卻十分自然。當然,這並不代表顧惜玉的自閉症好了,只是說明顧惜玉真正接受了葉清蘭而已。
葉清蘭和顧惜玉一起先去了景馨園。
鄭夫人早已等候多時,見兩人過來,笑吟吟的起身。然後目光在葉清蘭身上的衣裙打了個轉,笑着說道:“你們兩個倒真是有緣分,竟連身材也差不多。”
語氣輕鬆自然,顯然並沒因爲葉清蘭穿了顧惜玉的新衣而生出惱意——當然,就算心裡有些不快,以鄭夫人的城府,也絕不可能在面上流露半分。
葉清蘭笑着說道:“是啊,真沒想到這麼合身呢!表姐借我新衣的時候,我還擔心穿了會踩到裙角摔一跤呢!”
這話說的十分風趣,屋裡的丫鬟婆子都扭過頭去偷笑。
鄭夫人也忍俊不禁的笑了,隨口說道:“這都是我想的不夠周到,黃媽媽,明天讓錦織坊的管事過來,替表小姐量一量尺寸,做幾身新衣。”
葉清蘭一驚,忙不迭的推辭:“不用了,我帶了不少換洗衣物過來……”
鄭夫人和顏悅色的笑道:“你只打算過來住幾天,帶的衣物根本不多。既是要住上一個多月,那點衣服哪裡夠。總不至於爲幾件衣服再跑回昌遠伯府去拿。到時候可要被你大伯母取笑我這個做姨母的小氣了。”頓了頓又笑道:“你只管安心,我總不至於因爲這點銀子就吃不起飯了。”
她故意這麼打趣,丫鬟婆子們都笑了。
葉清蘭也不好再推辭,只得笑着領了鄭夫人的好意。心裡卻暗暗感嘆,鄭夫人對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庶女這麼好,當然都是因爲顧惜玉。
可憐天下父母心!
其實,就算鄭夫人不刻意對她好,她也會盡心盡力的陪伴顧惜玉。
過了片刻,顧弘回來了。葉清蘭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名義上的姨夫,忙起身行禮請安。
能生出顧熙年顧惜玉這樣兒女,顧弘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雖已年過四十,卻保養的極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容貌十分英俊,舉手投足散發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顧熙年的容貌有五分肖似顧弘,卻又更俊美了幾分。
葉清蘭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拿顧弘和自己的便宜老爹葉承禮做比較。論相貌,兩人相差無幾。論家世身份,顧弘更勝一籌。論風度氣質,顧弘更是將葉承禮甩的遠遠的。
結論就是,先天的容貌固然重要,可一個人的成長環境更重要。被衆人關注重點培育的定國公府世子,自然要比昌遠伯府裡的庶子要強的多了。
顧弘似乎有些心事,面色沉重,並未對葉清蘭過多的留意,只點了點頭,便問鄭夫人:“熙年人呢?”
鄭夫人應道:“他中午便出了府,不知道去了哪裡,到現在還沒回來。”
顧弘臉色一沉,哼了一聲:“你整日裡慣着他,由着他這樣懶散度日。慈母多敗兒,此話果然半點不假!”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尤其是葉清蘭這個外人的面被顧弘數落,鄭夫人笑容不免僵了一僵,竭力心平氣和:“老爺若有什麼話要吩咐,不妨等熙年回來了和他親自說。”
顧熙年變成現在這樣子,責任可不在她身上。有這個本事,自己去教訓兒子好了,拿她撒氣算怎麼回事?
顧弘自然聽出了鄭夫人的言外之意,眼中閃過一絲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