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蘭最擅長的就是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不管對方的性格有多孤僻彆扭難纏,她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最合適的話題。
只要打開了話匣子,她就能從對方的話語和細微的神態變化中,揣摩出對方的心思。再根據所知的情況,迅速的猜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可現在對面坐着的是深沉難測的顧熙年,竟讓她也有了棘手的感覺。
是婉轉迂迴還是直截了當的挑明話題?
這一猶豫躊躇,就聽顧熙年淡淡的張口說道:“玉兒似乎比以前開朗了不少。不知可否請教蘭表妹一聲,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葉清蘭無辜的眨眨眼:“顧表哥,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顧熙年笑了笑,眼裡卻沒多少笑意,語氣冷了下來:“蘭表妹這麼聰明,肯定知道我在說什麼。”
葉清蘭早有心裡準備,不慌不忙的應道:“我只來了短短一天,還能做些什麼,不過是陪着惜玉表姐說說話而已。大概是惜玉表姐的心情好了,所以說話也比以前多了些。”
顧熙年似笑非笑:“哦?就這麼簡單嗎?”
“確實如此,若是你不相信,我也沒法子。”葉清蘭一臉的無辜無奈,眼裡甚至浮起一絲委屈。
如果是換個定力差些或是糊塗些的,大概就被敷衍過去了。只可惜,顧熙年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男人。
“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只好去問玉兒了。”顧熙年不疾不徐的說着,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玉兒有什麼事都不會瞞着我。”
用這一招來威脅她?對不起,一點用都沒有!
葉清蘭的態度異常坦然鎮定:“既然顧表哥信不過我,那就去問惜玉表姐好了。總之我問心無愧。”應的乾脆利落,毫不猶豫。
顧熙年眼眸微眯。定定的看着葉清蘭。
葉清蘭端端正正的坐着,腰身挺的筆直,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看着一副文靜嫺雅的樣子,似乎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女。可那雙慧黠自信的眼眸,卻出賣了她。
他可以肯定,她一定暗中做了些什麼。可是她爲什麼如此理直氣壯,甚至絲毫不擔心他和玉兒對質?她的手中,到底握着什麼秘密底牌?
顧熙年的腦海中閃過一連串的念頭,銳利的黑眸卻一刻也不放鬆的緊緊盯着她。就像一隻威猛的雄鷹盯着獵物一般。
身爲“獵物”的葉清蘭。卻在心裡暗暗盤算着該如何張口探聽顧熙年的心意。雖然這事尷尬又棘手,可誰讓她已經答應了葉清寧,也只好硬着頭皮張口了。
“顧表哥。你覺得六堂姐怎麼樣?”
話題跳躍的如此之快,顧熙年也有些意外:“你問這個做什麼?”
葉清蘭咳嗽一聲,陪笑道:“沒什麼,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顧熙年眸光一閃,慢條斯理的應道:“既然是隨便問問。那我也不必說了。”
明知道顧熙年是在故意刁難,葉清蘭還是恨的牙癢。奈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只好繼續陪笑:“反正也沒什麼事,顧表哥就當說着解悶了。”
顧熙年好整以暇的欣賞着葉清蘭的笑臉,不緊不慢的說道:“你是不是已經答應清寧。要替她試探我的心意?”
……
葉清蘭生平第一次覺得臉皮的厚度不夠,在顧熙年瞭然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竟有些火辣辣的。
“顧表哥誤會了。其實是我自己想問問而已。”葉清蘭清了清嗓子,竭力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容:“如果顧表哥不想說這個,那就算了。”
顧熙年勾了勾脣角,眼裡滿是嘲弄的笑意:“你真不打算問我了?回去之後不怕清寧怪你嗎?若是你惹惱了清寧,以後在府裡。只怕沒人再處處護着你替你撐腰了吧!”
……
葉清蘭終於笑不出來了。
這個男人實在太精明厲害了,竟然把她的尷尬處境看的一清二楚。
是。她確實不能惹惱了葉清寧。要想在昌遠伯裡過的踏實愉快些,她必須得傍牢這個大腿才行。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替葉清寧試探顧熙年的心意,並且想方設法讓顧熙年同意和葉清寧私下會面。
換句話說,她現在有求於顧熙年。而顧熙年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纔會如此好整以暇的等她低頭。
葉清蘭暗暗咬牙,硬是擠出笑容來:“什麼都瞞不過顧表哥呢!來之前,六姐確實暗中託付了這件小事給我。還望顧表哥坦言相告。”
顧熙年靠在椅子上,神態悠閒極了:“可我實在想不出對你坦言相告的理由。”
葉清蘭深呼吸一口氣。沒事沒事,別生氣別生氣。本姑娘的涵養氣度都是一流的,這點小陣仗真的不算什麼……
顧熙年看着眼眸都快噴出火星卻強忍怒氣假裝平靜的葉清蘭,忽然覺得逗弄她很有趣。故意閒閒的說道:“當然,如果你表現讓我滿意的話,我也可以考慮告訴你。”
表現讓他滿意……爲什麼她忽然會覺得這句話很猥瑣?
葉清蘭囧了一下,忙將頭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揮開,冷靜的應道:“好,一言爲定。我想,顧表哥也一定會對惜玉表姐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很感興趣的。”
只要不提催眠兩個字,撿些不太重要的告訴他又有何妨?就算他再厲害,也絕不可能知道她真正的底牌是什麼。
果然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子,更難得的是,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權衡利弊,做出最佳的判斷和選擇。雖然兩人之間不太可能成爲朋友,但是,顧熙年依然對眼前的少女生出一絲欣賞之意。
“你先說!”“你先說!”兩人不約而同的同時出聲。
……
沉默了大約兩秒左右,葉清蘭搶着說道:“男人總該讓着女孩子。何況你還比我大了這麼多,總該讓我一些。”
論口舌,顧熙年絲毫不遜色,大度的點頭:“你說的對,我確實應該讓着你一些。所以,讓你先說好了。”
……
算你狠!葉清蘭氣血翻涌,卻不肯示弱,硬生生的擠出笑容:“也好,那就由我先說好了。”
顧熙年挑眉一笑,愉快極了。
葉清蘭略略思忖片刻,整理一下思路說道:“惜玉表姐昨夜做了噩夢,我睡在隔壁,聽到動靜被驚醒了,就起身去了表姐的寢室裡。表姐一直在哭泣,情緒非常不穩,我看着心疼極了,就安慰了她幾句......”
一說到顧惜玉的噩夢,顧熙年脣角的笑意淡了下來,眼底閃過複雜的無以名狀的情緒。就連葉清蘭一時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是想起沈秋瑜了?還是在追悔當年的舉動?爲了維護心上人,卻將自己的親妹妹害成這個樣子。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
葉清蘭心裡冷哼一聲,將心底升起的那一絲怒意按捺下去,繼續說了下去:“等惜玉表姐的情緒穩定了,我便問她到底做了什麼噩夢,她一開始不肯說,耐不住我再三追問,還是告訴我了。她又夢到了當年落水的那一幕……”
顧熙年的臉色微微一變,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告訴你什麼了?”
葉清蘭卻不肯說下去了,笑吟吟的說道:“我說了這麼多了,有些口渴。想喝口茶休息會兒,反正有空,不如換顧表哥再說幾句好了。”說着,隨手端起茶杯,裝模作樣的啜飲了一口。
顧熙年終於嚐到這種被噎的不上不下的滋味了,忍不住瞥了葉清蘭一眼。這對講究風度的顧四公子來說,已經是不悅不滿的表示了。
只可惜,葉清蘭喝茶喝的正起勁,根本沒空迴應他的冷眼。
顧熙年深呼吸一口氣,淡然說道:“清寧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又是我的表妹,我不討厭她。”
所謂不討厭,也僅僅就是沒有惡感罷了,遠遠達不到喜歡的程度。更何況,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葉清寧就是表妹而已!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葉清蘭並不驚訝。卻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可是六姐卻一直仰慕顧表哥……”
“仰慕?”顧熙年忽的笑了,脣角勾起譏諷嘲弄的弧度:“她纔多大,懂什麼叫感情嗎?”
葉清蘭淡淡的應道:“誰說年齡小就不懂感情。十三四歲就兩心相許山盟海誓的人也不是沒有。”
顧熙年被戳中了痛處,笑容陡然沒了,面容一冷:“你說什麼?”
咦?這算是碰到雷區了嗎?
葉清蘭笑的嬌憨天真可愛:“我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顧表哥怎麼這麼激動。”
就算她的笑容再天真爛漫,顧熙年也絕不會相信她剛纔是無心之言。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顧熙年很快的恢復了冷靜,將話題又扯了回來:“好了,我說完了,該輪到你了。玉兒到底告訴你什麼了?”
這人實在是太難纏了!葉清蘭暗暗惋惜不已。
剛纔她故意激怒他,是想看看他在憤怒的時候會不會失言。沒想到他自制力這麼強,竟然這麼快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