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太子正和顧熙年在書房裡低聲商議。他的臉上毫無笑意,眼底滿是陰沉:“……父皇這次是打定主意要讓我難堪了。再過些日子就要開始正式的朝會,父皇已經打算把督軍的事情交給三皇弟了……”
顧熙年暗中計劃的事,太子絲毫不知情。
顧熙年也沒有半點要告訴他的意思,不鹹不淡的安慰了他幾句:“這個爛攤子交給三皇子也罷。輪到他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們就等着看笑話好了。”
太子一肚子煩悶不快,在顧熙年面前也就是吐吐苦水。壓根沒覺得顧熙年能有什麼辦法扭轉局勢——別說顧熙年了,就算是皇上本人,在接到邊關戰報的時候也只能大發雷霆發發怒火,實質的事情其實根本做不了什麼。就因爲皇上心情不好,有幾分遷怒到了太子的頭上。所以太子的日子才愈發難過。
說了半天,將心裡所有的不快通通都倒出來之後,太子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顧熙年衝一旁的全福使了個眼色,全福心領神會,不動聲色的退下去安排。
過了約莫兩柱香時間,顧熙年忽的笑道:“總在書房裡說話,雖然安靜,也沒什麼趣味。今天還是新年,別總想着那些糟心的事情了,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太子沒有拒絕這個提議,笑着應了。
兩人出了書房,又走出了出雲軒。顧熙年有意無意的引着太子走到了園子的東北角,這裡種了幾株海棠樹。當年他和沈秋瑜青梅竹馬年少情濃,最喜歡到這裡來彈琴作畫。
這個地方。對太子來說也是特別的。
當年的他,眼睜睜的看着喜歡的少女和別的少年兩情相悅。偏偏他連爭風吃醋的權利都沒有。那種求而不得的滋味。在情竇初開的少年心裡反覆的激盪。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這句話說的半點不假。越是這樣。他越是放不下沈秋瑜。終於在衝動之下,瞞着顧熙年求到了孫氏面前。
在這件事上,太子在顧熙年面前註定是直不起腰桿來了。剛一走到附近,太子的臉色就有些微妙和尷尬起來。
顧熙年卻視若不見,笑着對太子說道:“表哥,你還記得這幾株海棠樹吧!我以前最喜歡在這裡作畫。”
太子有些心虛的笑了笑:“當然記得了。”那個時候,沈秋瑜總是在樹下撫琴,偶爾擡頭微笑,美的不似凡人。輕易的虜獲了他的心。
正想着。忽然一陣琴聲傳了過來。
太子心裡一動,反射性的看向顧熙年。顧熙年也故作訝然:“這麼冷的天,怎麼還有人在這裡撫琴?我們過去看看。”
其實,就算顧熙年不說,太子也會好奇,想一睹撫琴之人的真面目。
太子的腳步不自覺的快了起來,顧熙年看在眼裡,脣角微微勾起,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循着琴聲過去。赫然只見一個身材窈窕的妙齡女子坐在樹下撫琴。因爲那個少女垂着頭專注的撫琴,所以一時看不清她的容貌。可這副畫面卻實在太過熟悉了......
太子情不自禁的走上前。
撫琴的少女聽到腳步聲,心裡又是嬌羞又是歡喜,怯生生的擡起頭來。水盈盈的眼眸漾着嬌怯的笑意。令人心蕩神馳。那張似曾相識的芙蓉俏面,在剎那間和記憶深處的那張臉重合了。
“瑜兒......”太子忘情的喊了一聲。待聲音出口之後,才察覺出不妥。
沈秋瑜此刻正在順宜堂裡和孫氏說話。怎麼可能忽然跑到這兒來。而且,眼前這個少女雖然有幾分肖似年少時的沈秋瑜。可氣質卻遠遠不及。只是勝在青春妙齡,也十分的嫵媚動人。
顧熙年這才走上前來。淡淡的問道:“海棠,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樹下撫琴的少女,正是海棠。
她這幾天一直待在出雲軒裡,卻連接近顧熙年的機會都沒有。心裡正暗自發愁。沒想到顧熙年身邊的貼身小廝全福卻特地去吩咐她,讓她抱了琴到海棠樹下等少爺。海棠一聽,自然高興極了。立刻就抱了琴過來坐下,想着用琴聲給少爺指引自己的方位,便又賣力的彈了起來。沒想到一曲還沒彈完,少爺果然真的來了。
更沒想到,少爺竟不是一個人來的,同來的還有一個衣着華貴氣度不凡的青年男子。此時正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她。
奇怪了,少爺爲什麼會這麼問她?明明是他吩咐自己到這兒來的不是嗎?
海棠心裡暗暗嘀咕,口中卻半個字都不敢多說,誠惶誠恐的起身:“奴婢打擾了少爺的雅興,奴婢該死!”
這樣的神態,和沈秋瑜就更不一樣了。沈秋瑜向來是溫柔優雅鎮靜從容的,不管什麼時候也不會露出惶恐不安來。
太子心裡暗暗想着,目光卻依舊落在海棠的臉上。
這個海棠,很顯然出身不算太好。容貌也不如年少時的沈秋瑜那般精緻。可那種卑微又柔弱的神態,卻別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更何況,正值青春妙齡的少女總是分外的鮮嫩可愛......
顧熙年實在太瞭解太子了。就算是再寵愛沈秋瑜,身邊也沒斷過別的女人。說的好聽點是多情,說的直白點就是濫情。想對太子施美人計,基本沒什麼難度。再說了,海棠又有幾分肖似年少時的沈秋瑜,太子看了不動心纔是怪事。
一切都在意料中!
顧熙年故意不耐的說了句:“好了,快些抱上琴回去,別在這兒待着了。”
海棠委委屈屈的應了,臨走前還幽怨的看了顧熙年一眼。那一眼沒勾走顧熙年的魂,卻讓太子看的失魂落魄。
待海棠走遠了,太子才依依不捨的收回了目光,正迎上顧熙年瞭然的眼神。
就算太子臉皮再厚,也有些不自在了,掩飾的笑道:“這個叫海棠的,倒有幾分像瑜兒。所以我纔多看了幾眼。”
什麼叫欲蓋彌彰?這就是了!
顧熙年故意嘆口氣:“別提了,我正爲此事煩心呢!”
太子關切的問道:“怎麼了?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小美人,怎麼倒讓你煩心起來了。”
“我和蘭兒成親還沒到一年,一直十分恩愛。我也不瞞表哥,我今後是不打算再要別的女人了,這輩子有蘭兒陪伴在身邊已經知足了。”顧熙年肉麻起來眼都不眨一下:“可祖母偏偏塞了這麼一個丫鬟給我,說是要給我做通房。爲了這事,蘭兒從年三十就開始和我慪氣,這幾天都不理我。我想把這個海棠打發走,又怕祖母不高興。正左右爲難覺得頭痛呢!”
說着,又故意瞄了太子一眼:“要是有人肯把這個燙手山芋帶走,可就替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了。”
言外之意如此明顯,太子頓時怦然心動。
美人誰都愛,太子更是其中翹楚,論起惜香憐玉,大概無人能出其左右。更何況,顧熙年說的很清楚,這個美人他根本不想要,巴不得立刻打發走。這麼說來,自己若是收下這個海棠,顧熙年非但不會生氣,反而還會感激自己。怎麼想這都是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顧熙年見太子這副反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繼續說道:“表哥,我們兩個也不是外人。我索性就直說了吧!這個海棠,我是看一眼都覺得頭痛。今日就送了給你,你走的時候把她帶上。”
太子心裡暗暗竊喜,口中卻假意推辭:“這不太好吧!這是外祖母給你的通房丫鬟,我怎麼好奪你所愛。”
這話一出口,太子又是一陣心虛。他當年搶走了沈秋瑜,纔是真正的奪人所愛。現在說出這樣大言不慚的話來,真是想不臉紅都不行......
顧熙年卻像是什麼都沒察覺,懇切的說道:“表哥,你也不想看我後院失火吧!就當是幫我一回,這個情我記下了,今後一定有所回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點頭也太矯情了。太子立刻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顧熙年一本正經的道了謝,故意又問了句:“對了,這事你要不要和沈側妃先說一聲。萬一她不高興,惹的你們兩個吵架,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太子笑道:“放心好了,瑜兒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小雞肚腸的女人。”說了之後才覺得自己失言,立刻又加了一句:“其實,弟妹也不是那樣的人。不過她到底年輕些,又剛過門不久,所以纔不樂見你有別的女人。”
顧熙年目的達成,心情極好,壓根不介意太子的失言。隨意的笑了笑,便又說道:“我這就命人去和海棠說一聲,讓她收拾衣物行李。”
太子故作淡然的應了,眼中卻閃過見獵心喜的亮光。
顧熙年無聲的扯了扯脣角。
臨近傍晚,太子心情很好的回了順宜堂,向孫氏辭別。
孫氏依依不捨的叮囑道:“以後有空了,一定要多來看看外祖母。”
太子笑着應了,忽的咳嗽一聲說道:“對了,外孫還有件事要告訴您一聲。”
想想沈秋瑜接下來的反應,是不是特別的大快人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