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也就罷了!更令人無法釋懷的,卻是......
“爲了一己之私,就罔顧那麼多將士的性命嗎?”葉清蘭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心裡一陣一陣的寒意直往上涌。
顧熙年的眼眸暗了下來,聲音裡透着冷意:“皇位的爭奪歷來就是腥風血雨,爲了一個皇位,不要說是將士們的性命,就算是再多的人命,他們也不會放在眼裡。現在你總該知道,當日那個宮女和小桃的死是多麼司空見慣的事情了。別說是太子不放在眼裡,就算是太子妃和沈秋瑜,又何嘗把這兩條區區人命放在心上?”
葉清蘭不自覺的顫慄了一下,全身都像掉在冰窟裡似的,一片冰冷。
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她一直活在繁華太平的假象裡。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的意識到。原來,殘酷的皇位爭鬥是這樣的鮮血淋漓,離她又是這麼近......
“蘭兒,我一直活在這樣的世界裡。表面和氣,私下爾虞我詐陰謀算計,爲了對付一個人,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的用盡各種法子。”顧熙年凝視着葉清蘭,第一次真正的坦白:“我也從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誰招惹了我,我會加倍的還擊。前世我被一時的怨懟迷住了雙眼,被三皇子利用,雖然成功的將太子拉下了馬,可我也沒落得什麼好下場。家破人亡,我也死在了牢裡,還死在自己念念不忘的女人手裡......”
說到這兒,顧熙年的語氣有些苦澀:“臨死之前,我就想明白了。其實。三皇子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他利用我對太子的妒忌怨恨,將我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等傷到了太子之後,我這把刀也就沒了用武之地。甚至因爲太過鋒利惹來猜忌。爲了永絕後患,他剛一登基做了皇上,就迫不及待的對我動手了......”
狡兔死走狗烹!這句話雖然不中聽,卻無疑是一句至理名言!以三皇子的陰險毒辣,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也實在不稀奇。
這樣的事情放在別人的身上,或許就是個讓人唏噓悵然的故事。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痛徹心扉追悔莫及?
顧熙年的俊臉微微泛白,在她面前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軟弱。
葉清蘭心裡微酸,用力的摟緊了顧熙年:“這都是前世的事情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至少在這一世,你不會再重蹈覆轍。甚至可以扭轉所有的局面。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後,永遠的支持你!”
這番話,像一股暖流緩緩的涌進顧熙年的心裡,驅走了無邊的黑暗和冰冷。
顧熙年將頭埋進葉清蘭的肩頸處,從她的身上汲取源源不斷的溫暖,身體終於慢慢恢復了一些溫度。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葉清蘭的聲音從胸膛傳來。
顧熙年深呼吸口氣,腦子又恢復了冷靜清明:“這次還是由太子統籌負責戰事。負責糧草的戶部在我掌握中,只要我盡力籌劃,糧草是絕不會再有問題的。不過,我畢竟是在京城坐鎮後方。戰場上發生什麼事我鞭長莫及。據我估計,三皇子肯定還會從中做手腳。所以,必須要暗中提醒沈大將軍此事。最好是利用此事讓三皇子栽一個大跟頭。”
葉清蘭反應十分敏銳,略一思忖便猜到了顧熙年要做的:“你是不是想讓沈大將軍將計就計。假裝不知道有奸細,先任由奸細興風作浪。等逮住了證據,再將奸細一舉拿下送到京城來?”
顧熙年眸光微閃,似笑非笑的看了葉清蘭一眼。
葉清蘭立刻就知道自己沒全猜中,又開始積極動起了腦筋,想了半天才說道:“或者,你是想利用此事給三皇子設個局,讓他自己跳進來。到時候,皇上對他起了疑心,就怪不得別人了......”
“真聰明!”顧熙年低頭親了親她的臉:“整體的思路是這樣沒錯。”
算計一個人,最高明的手段絕不是栽贓陷害,而是利用情勢巧妙的設局,讓他自己踏進這個局裡來。到時候局勢一成,就算是再巧言善辯,也是百口莫辯了。
葉清蘭忍不住嘆口氣:“可我實在想不通,你到底要怎麼設這個局,才能讓三皇子深信不疑?”
顧熙年笑而不語,顯然是不打算再說了。
葉清蘭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喂,哪有你這樣的,話說了一半又不說完。讓人在這兒猜來猜去的很好玩嗎?”
顧熙年挑了挑眉,用氣死人不償命的慢悠悠的腔調說道:“以後你自然就知道了。”然後任由葉清蘭怎麼追問,卻也不肯再多說半個字了。
葉清蘭拷問無效,悻悻的住了嘴,然後腦中迅速的轉了起來。不過,她對這些陰謀算計真的不太擅長,想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索性將這個問題拋到了一邊,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話題:“若是真的發生戰事,那沈長安和惜玉妹妹的親事豈不是要一直拖延下去了?”
沈長安除了親爹之外沒別的長輩,沈大將軍這麼一走,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沈長安和顧惜玉的親事可不就是一拖再拖了麼?
顧熙年聽到沈長安的名字,還是沒什麼好臉色,輕哼一聲:“讓他慢慢等着!”
葉清蘭連瞪都懶得瞪他了。這個人真是又難纏又固執!明明心裡已經讓步了,嘴上卻還是死硬到底,嘖嘖!
戰事緊急,兵部戶部都忙的不可開交。戶部尚書接到籌措錢糧的任務,怎麼想怎麼頭痛。就連一向愛搶功的錢侍郎,也不肯在這事上多吭聲。事情很自然的就落到了顧熙年的身上。
“......能者多勞,此事就要你多費心了。”年邁的戶部尚書親切和氣的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顧熙年。
其實,就算戶部尚書沒有這番表態,顧熙年也絕對會將此事攬過來。不過,既然堂堂的尚書大人都這麼張口了,不趁機敲詐勒索簡直都對不起自己!
顧熙年故意長嘆口氣:“大人有命,下官焉敢不從?可大人也該清楚我們戶部的底子,前兩年朝廷連連賑災,今年又修繕了皇城裡的兩處宮殿,剩餘並不多。只應付朝廷內外的開支勉強還夠,可現在要籌措這麼多將士的錢糧,可就實在爲難了......”
當然爲難了!要是不爲難,他又怎麼會一定要將此事推到顧熙年的頭上?
戶部尚書心裡暗暗嘀咕着,又好言安撫了一通。總而言之,好聽話說了一堆,一句實在的都沒有。
顧熙年當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不管他怎麼忽悠,就是死死咬住沒鬆口。戶部尚書心下了然,只得又笑道:“我也知道這其中的難處。這樣吧,我暫且將戶部的印章給你,你也可以權衡便宜行事。”
等了半天總算等到這一句了。顧熙年這才勉強的點頭應了,心裡一塊大石終於放下了。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此話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只有糧草充足,軍心才穩。前世沈大將軍窩窩囊囊的輸了這一仗,至少有一半是因爲糧草供應不足。將士一個個忍飢挨餓怨聲載道,主帥就是再有本事,也使不出來。
所以,顧熙年此次費勁全身解數,也要保證糧草的供應。這第一個要做的,就是將調遣糧草的權利都集中到自己的手裡。所以,這戶部的大印是非拿不可!
下面就是召集戶部所有人,迅速的吩咐交代下去,開始審覈賬目調集糧草,不夠的話,就得調撥庫銀去購買或是從各省各地調遣糧草,此中繁瑣就不必一一細說了。總之,一直忙到了天黑,還是千頭萬緒。
饒是顧熙年熟悉此中事務精力又足,忙了一天下來,也是頭昏眼花了飢腸轆轆了。不過,他沒發話,戶部一干人等沒一個敢走的。
顧熙年定定神,笑着吩咐身邊的長隨:“大家今日都辛苦了,去傳我的話,就說待會兒去一品樓定兩桌上好的席面,大家都去小酌兩杯。”
這個命令一傳下去,頓時士氣大振。私下裡嘀咕抱怨發牢騷的人頓時少了不少。
當下自有人去安排桌席之類的瑣事不提。
衆人三三兩兩的離開戶部,回府換了便服,然後奔赴一品樓。顧熙年深諳爲官之道,該板着臉孔的時候絕不含糊,該放下身段的時候也絕對令人如沐春風。這一頓酒,直喝到子時才散了。
顧熙年酒量雖好,也架不住衆人輪番上陣,回到府裡的時候全身都是酒氣。
葉清蘭習慣了他應酬晚歸,什麼也不說,只是端了碗熱騰騰的醒酒湯過來。待醒酒湯喝下之後,沐浴淨身的熱水也準備妥當了,又親自伺候顧熙年沐浴更衣,等真正歇下的時候,已經過了兩更。
第二天還不到卯時,顧熙年又匆匆的起身去了戶部官署。
這樣連着幾天早出晚歸廢寢忘食的忙下來,等大軍終於開拔奔赴邊關戰場的時候,顧熙年也整整瘦了一圈。(未完待續。。)